在巨鹿,想見到張角,其實並不是一件很容易地事!
現如今的張角,被道眾稱為“大賢良師”,他從東漢靈帝建寧年間(公元168年,也就是趙興出生那年)就開始布道傳教,經過十多年努力,道徒達到幾十萬人,遍布青、徐、幽、荊、揚、兗、冀、豫八州,已經是個類似於神話般地存在。
張角通過為人散發符咒治病的方式廣泛地在社會上活動,大量招收信徒,發展力量,擴大影響。各州的道眾發展成為連結郡國的道教組織,現如今有大小三十六方,每方設渠帥一人,將軍數名。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人,正在緊鑼密鼓地串通,準備造大漢朝地反。
如何找到張角?趙興著實費了一番腦子和功夫。
前一段時間,關羽和趙雲帶著一路人馬從廣平突圍到達巨鹿時,有四十餘人受了重傷,經過救治,目前性命無礙,但想要康複還得很長一段時間。趙興從中挑出十名死忠於自己的傷兵,將其全部扮作了行走江湖的遊俠模樣,並向其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關鍵之處。之後,趙興花錢雇來幾輛牛車,將傷兵置於車上,由典韋帶領眾人直奔張角老家平鄉而去。趙興自己在向關羽、趙雲、田豐交待完諸事之後,也扮作一名隨從,跟著典韋去了平鄉。
到了張角的老巢平鄉之後,趙興先讓典韋找到一處由張角弟子正在聚眾布道的道場,五大三粗的典韋在前麵開路,後麵跟著躺在門板之上的十個傷勢慘重地兄弟,一路呼天搶地就衝了進去!
“何方刁民,在此攪鬧道場,還不速速退去!”道壇之上一位手持杖祝的道人見到道場被人攪合了,十分生氣地嗬斥道。
“大師啊,您就大發神威,救救我這些受傷不治地兄弟吧!”典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
“今日施法治病的吉時已過,爾等速速退去!”那個裝神弄鬼地道人看到典韋這一眾兄弟個個身上掛彩,性命隻在旦夕之間,哪裏肯接這單子出力不討好地買賣。
“大師,小民這裏有黃金百兩奉上,作為中黃太乙真神的供奉,還請大師展示神跡,救一救我這些受傷的弟兄!”典韋讓後麵的弟兄抬上來一箱“金燦燦、亮閃閃”地黃金,往道場中央一擺,立刻引得周圍數百道眾眼中放光。
那傳道的弟子也是張角的忠實信徒,知道“大賢良師”不日將要起事,正缺少糧草軍餉,要不也不會派自己出來四處招搖撞騙,忽悠百姓向“中黃太乙真神”捐獻錢糧物資了。看見典韋一下子拿出這麼一大筆財富,傳道的弟子動了心思,於是說道:“既然這位壯士救人心切,今日吾便破例一次,為爾等兄弟祈福書符,求得神水,解救眾人!”
隨後這名弟子令隨從取出一支丹砂朱筆和黃色的蔡侯紙數張,口中念念有詞一番:“以丹為字,以上第一,次下行將告人,必使沐浴端精,北麵西麵南麵東麵告之,使其嚴以善酒,如清水己飲,隨思其字,終古以為事身……”然後用朱筆在蔡侯紙上畫下了一些似字非字的符號,又命人取來清水數碗,當眾將符紙點火燒為飛灰,落於碗內,用手中杖祝一番攪動,變成了黑乎乎地符水。
“現已為爾等求得神水數碗,快與諸人服用!”傳道弟子吩咐道。
躺在門板上的十個傷兵,心裏麵難過地要死,一個個實在不想喝那黑乎乎地玩意。自從神醫華佗得到趙興許多啟發,在上黨將外科手術不斷發揚光大以來,大家更願意相信郎中和醫護兵的救治,對於這種所謂地神水,還真是打心底裏麵不怎麼想喝。可是礙於趙興就在身後,十名傷兵隻好“感動地”鼻涕眼淚橫流,強忍著喝下了符水。
沒有過多久,已經得了趙興授意的十名“群眾演員”開始表演。
“哎呦,我的傷口好熱,好像開始往一起長了!”
“嘶……啊,我的渾身好癢,難過死啦!”
“哦……耶,我的頭好暈,什麼也看不見了!”
不同的反應聲此起彼伏,分明是符水起到了效果。
那傳道弟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符水真起了作用,心裏還想著自己以往可能不夠虔誠,不然也不會感覺不到符水的威力。正在沾沾自喜的時候,場內形勢忽然又起變化。
“啊!痛煞我也!”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響了起來。
“哎呦,我的肚子疼死啦,你這妖道給俺喝得什麼鬼東西?”
“俺滴親娘啊,我快要死了……”
非常一致地反應聲同時響起,將道場內鬧成了一鍋粥。
典韋看到這裏,怒目圓睜,一把揪住那位道人,惡狠狠地說:“人皆言大賢良師救人無數,我這才散盡家產,辛辛苦苦從豫州趕來,怎料到你這妖道根本就是裝神弄鬼,救不得人!”
被典韋這麼一詐唬,那道徒心中也是沒有了底氣,戰戰兢兢地說道:“壯士息怒,方才你也看到了,一開始大家已有好轉跡象,不知怎地片刻之間又轉惡……”
“一定是你的道行太淺,求得神水不靈,還不派人喚大賢良師前來補救!今番我這十位兄弟但凡有個好歹,休怪我典韋拔刀殺人!”典韋一把抽出腰後別著的短戟,用戟尖指著道徒。
“快快有請師尊大人前來施救!”道徒被典韋捉住無法脫身,隻好對身旁的隨從喊道。那隨從得了師兄的吩咐,趕緊一溜煙地向張角隱藏地一處地方跑去。
兩個時辰之後,趙興終於見到了穿越以來,他認為最神秘的一位牛人——太平道祖張角!
“大賢良師來啦!”一群簇擁著張角的信徒如同潮水般一浪一浪湧向了還在僵持著的道場。
“還請壯士放了我那弟子,爾等兄弟的性命由我來救治!”隨著話音走進來一位年紀已經六十多歲,須發斑白的清瘦老者。
趙興隱匿在眾人之後,認真端詳著這位撼動了大漢朝四百多年根基的猛人。
“挺和藹慈祥地一個老頭嘛!也沒有長神馬三頭六臂,奇形怪狀!”趙興在心裏嘀咕著。
“拜見大賢良師!”在場的所有人紛紛跪下,向著張角頂禮膜拜,隻剩下典韋帶來的十數人愣頭愣腦地呆立當場。
“在下陳留己吾典韋,見過大賢良師!”典韋客客氣氣地向張角行了一禮。
看到眼前這位精壯猛士自稱典韋,張角原本慈祥和藹的眼神中精芒乍現,然後很快隱去,舉重若輕地說道:“原來壯士便是中牟城內當街殺人的典韋,今日得見,果然非同凡響!”
“多謝大師謬讚,還請快快救過我這些兄弟!”典韋著急地請求道。
“好漢莫急,救治之前,我還有話要問!”張角一臉胸有成竹的說道。
“還請良師示下!”典韋有些不解地說道。
“爾等今日衝撞‘中黃太乙真神’道場,質疑真神威能,當眾羞辱我的弟子,不知如何了結?”張角忽然聲如洪鍾般大聲質問典韋。
“隻要良師救得我兄弟性命,典韋當眾發誓,吾將盡率諸位兄弟信奉‘中黃太乙真神’,此生願為良師驅使,絕不反悔!”典韋大聲說道。
“好!難得壯士一片赤誠,且看‘中黃太乙真神’座下大賢良師為爾兄弟續命!”張角沒想到典韋這麼上路子,竟然主動提出要來投奔,於是誌得意滿地準備為十名“群眾演員”救治。
張角為何這麼自信一定能夠救治好十位受了重傷的士卒呢?且看下回分解……
“座下弟子,取吾法袍、法杖來,準備開壇做法!”張角來到道場中央,非常職業地忙碌起來,準備向眾人展示中黃太乙真神的無邊威能。
不一會,張角穿上了法度森嚴地土黃色道袍,手持一根九節杖為符祝,頭頂包著黃色的方巾,口中開始念念有詞:“道有九度。一名為元氣無為,二為凝靖虛無,三為數度分別可見,四為神遊出去而還反,五為大道神與四時五行相類,六為刺喜,七為社謀,八為洋神,九為家先……”
四周的張角弟子也隨著自己師尊的節奏,吟誦起來,聲音抑揚頓挫,語句含混晦澀。就連趙興這種定力超強的人,聽到張角與一幫弟子的吟誦之後,竟然都有些目眩神迷,昏昏欲睡的感覺。
請各位傷者與吾同念:“今日吞吾字,後皆能以他文教,教十十百百而相應,其為道,須臾之間,乃周流八方**之間,精神隨而行治病……”張角對著躺在門板上的十位“群眾演員”說道。
“今日吞吾字,後皆能以他文教,教十十百百而相應,其為道,須臾之間,乃周流八方**之間,精神隨而行治病……”眾人紛紛跟著張角仙音渺渺地吟誦開始複述起來。
聽到這裏,趙興心頭一凜,忽然意識到張角帶著眾人反複吟誦,不就是一種心理暗示和催眠嘛?“我靠,算你狠!連心裏催眠都整出來了!”趙興在心裏不由得讚了一聲張角。剛才他還在為張角能采用什麼方法治療而好奇不已呢,他以為張角說不定也是一位醫術高超的猛人,借著傳道的由頭,實際上還是采用醫術救人,隻是沒有被人揭破。現在看來,張角不一定是醫術高超的郎中,但必定是個心理催眠的高手!
“場上諸位傷者,起身跪拜首過!”隨著張角一聲與“急急如律令”有些相似的口號,十名傷兵好似忘記了渾身疼痛,紛紛爬起來,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開始反思起自己的罪過來!
看到這裏的讀者不要驚訝,隻要熟悉或者了解催眠術的同學應該知道,被人深度催眠的人,身體懸空在兩把椅子之間時,上麵是可以站人的,而且絲毫不會損傷身體,蘇醒過來之後,根本不知道被催眠之後的行為。這就是催眠術不可思議地效果,絕對不是封建迷信。
“天以至道為行,地以至德為家,共以生萬物,無所匿,無所私人之過……”張角手持一本祝讖書,繼續高深莫測地吟誦著。
圍觀的眾人紛紛跟著張角誦讀起來,越到後來,周圍的百姓信服的越來越多,大家都感覺自己仿佛正在經曆一場脫胎換骨,一時忘記了身上的病痛與苦惱,忘情地投入到中黃太乙真神的神跡之中……
後麵的過程基本與剛才道徒展示的如出一轍,隻不過看上去更加肅穆規範,處處透露著神秘氣息。
“諸位,速取符水飲用!”張角一聲大喊,驚醒了被集體催眠的士卒,大家懵懵懂懂地拿起麵前的符水,又一次灌進自己腹中。
不得不說,張角的符水顯然比自己弟子的有效。凡是飲用了符水的傷兵真得感覺到渾身傷痛減輕不少,比剛開始假裝好轉有了區別。
趙興沒有受傷,不能體會傷兵此刻心中和身體上的感受,但他能從眾人眼神中露出的崇拜、敬佩之色分析出大家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受到了張角地蠱惑!他總不能向大家分析心理催眠的原理和效用吧?
“多謝大賢良師展示神威,搭救吾之兄弟!”典韋在趙興的提醒之下,虔誠地跪下去向張角行了大禮。
“壯士快快請起,莫忘了剛才你所發誓言才好!”張角扶起典韋提醒道。
“中黃太乙真神在上,請受吾等供奉!”典韋和暗影甲組諸人,甚至包括趙興都跪下向道場上首位樹立的一座泥塑木胎地神像叩首膜拜。
“典韋上前聽令!”張角大聲對著典韋喊道。
典韋趕緊上前幾步,來到張角麵前。
“今得中黃太乙真神律令,封你為天公將軍帳前降妖伏魔開路先鋒將軍,虔心向道,捍衛道統!”張角給典韋封了一個將軍名號,打算將這個猛人留在自己帳前效力,今後作為王牌打手追隨左右。
“謹遵師尊號令,降妖伏魔,捍衛道統!”典韋裝模作樣地振臂高呼。
“師尊在上,韋既為開路先鋒,不知麾下有多少兵馬?”典韋問了一個就連趙興心裏也很關注的實際問題。
“天下子民皆可入爾麾下!還請先鋒將軍即日起廣施善緣,招兵買馬,為中黃太乙真神組建天軍!”張角非常神棍地抬出了中黃太乙真神,話裏話外的意思十分明顯——中黃太乙座下的官職可以給你封,但人手還得自己想辦法去找!
趙興在心裏暗想:“這張角看來也不是個簡單人啊,誰隻要願意投靠,他都敢收,可就有一點,想從自己手下拉人,門都沒有!”不過對於趙興而言,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名頭,戰鬥力低下的黃巾農民軍不要也罷,他有的是辦法讓典韋整出一支打著黃巾旗號的正規軍來!
張角帶著一群徒弟回老巢去了,作為先鋒將軍的典韋自然是緊跟在張角的身邊去做臥底了,留下扮作下人的趙興和幾個士卒照看著十名傷兵。一等周圍百姓散去,趙興立即帶著剩下的幾人,栽著受傷的士卒返回廮陶。為了防止被人跟蹤監視,趙興特意住進一家客棧,隻等到天黑才施展出潛行的本領,一人溜回了郡守府。
太平道教總壇所在的一處密室之中,張角正與一些心腹弟子談論著什麼。
“師尊,我覺得那典韋來得蹊蹺,不可不防!”一位弟子說道。
“這典韋勇猛過人,如果能被師尊驅使,我們又多添一員猛將!”另外一個弟子說道。
“如今舉事在即,典韋是否為朝廷派來的奸細已不重要,我有一計可驗證其來意,你們屆時隻需如此即可……”張角向幾個弟子吩咐道。
“師尊此計甚妙!隻要這典韋願意帶領人馬攻打巨鹿郡城,則可證明其為真心來投;如若推三阻四,則必有奸情!”一個弟子讚歎地說道。
巨鹿郡守府中,趙興向田豐、關羽和趙雲述說了典韋潛入太平道中的情況。
“國昌真欲讓出巨鹿?”田豐問道。
“巨鹿遠離上黨,易攻難守,實為雞肋,一旦太平道徒聚眾而反,勢必難以久留,不如送給典韋做個人情!”趙興肯定地說道。
“近日李孚已按照三哥的要求,招納了三千五百多名青壯,不知國昌如何安置?”趙雲問道。
“太平事起之後,五千士卒盡皆化身太平道眾,直撲廣平,剿滅袁術!之後,裹挾大量民眾,保護八百兒童通過壺關,將禍水引向太原郡,今番我們要借太平起事之際,奪下整個並州!”趙興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此計可行。一旦太平道起事,勢必天下大亂,到時盡可渾水摸魚,一舉拿下並州,壯大自己!”田豐非常讚同趙興的觀點。
“那我們就在太平道起事之前,盡量整訓新招納地士卒,做好西撤準備!”關羽說道。
二月廿五日,距離三月五日還有十天。
大賢良師新收的降妖伏魔開路先鋒將軍典韋坐在一處院落之中,雙手撐著下巴,正愁眉不展地盯著麵前七八個暗影甲組的手下發呆。
“你們倒是說說,主公把咱們幾個往這裏一丟,也不做下一步指示,真是要把人憋出個鳥來!”典韋甕聲甕氣地抱怨著。
看著典韋一副苦悶無比的樣子,幾個暗影隊員心中想笑,臉上還得苦忍著。凡是能夠進入暗影隊伍的人,都是經過了賈詡、李進思和典韋等人反複考驗,審核合格之後,才能入籍臥虎城,成為城主的嫡係下屬。暗影隊員不僅身手要好,頭腦要靈活,而且必須是忠心耿耿,嘴巴很緊的死士。這些人平時都隱身暗處,分布在趙興及其他需要重點保護的人物身側,一旦有任務,則無論何時立即動身,像極了趙興前世的特種部隊。
趙興非常用心地將很多先進的偵察兵技戰術動作、偵查和反偵察手段、聯絡方式、小組協同作戰技巧都教給了暗影部隊。其中很多經驗技巧,對於古時候的細作和刺客來說,都是聞所未聞。這也就決定了暗影部隊比普通細作高出許多的成功率和存活率。上次典韋在暗影甲組的配合下刺殺唐周,簡直就是在無聲無息之間從容完成,沒有引起任何勢力的警覺與注意。
正在典韋發愁之際,忽然院門被人按照“滴——嗒——嗒——嗒——滴”的節奏連敲五聲。眾人聽了這個聲音,立即分散隱匿起來,隻留下典韋坐於院落中的長凳之上。
片刻之後,從外麵走進一人,向典韋抱拳行禮過後,沉聲說道:“這是一號教給你的密令……”說完,向典韋遞上一封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