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青山連脈,天上碧藍如洗,近下一泊清湖。
他坐在茶樓二層,自窗口遠眺,眼神更見深邃。
“混沌初開生三界,仙魔肉身化乾坤。”他目光幽幽,唇齒輕開,道出這樣一古語。
他方才在此休憩,朦朧中好似聽人說過這話。
這樣的傳說已無人可證,人間尚未太平,誰又能管三界?
況且修道者多為神棍,真正的大士,又有幾人得見。
他拿起杯子,其中為上等碧茶,僅這青國才產。
茶水下肚,一股溫流滋潤心神,讓他精神抖擻。
他不自覺地正了正頂上鬥笠,拍了拍身上灰杉的灰塵。
然後站起身,朝左側客桌而去。
那裏坐著一個客人,衣著綢緞,長發披散,黑眸發亮,似翩然君子,但腰間長劍,又讓這人英氣逼人。
這人看到他走過來,輕輕一笑,但整個二樓的客人都神經緊繃。
“這人好像是‘雲中侯’,他怎麼跑這兒來了?”一個角落,三人穿暗紅衣衫,模樣邋遢,其中一個低聲向那倆尋問。
“不錯,確是‘雲中侯’蕭孤鴻…”那看似年紀最長的一個微微沉吟,“莫非他得到消息了?”
他們不再說話,但先前所言,已被蕭孤鴻一字不落,聽進耳朵。
他十八歲開始闖蕩江湖,偶然間殺了一朝廷重犯,青國皇帝聽聞此事,聯想蕭孤鴻祖上之功,於是賜封“雲中侯”。
但他不加理會,隻坐在凳子上,手裏端著茶,目不轉睛,看著眼前人。
他扶了扶鬥笠,露出了臉。
這張有些英俊的臉,因總在黑暗中,所以有點蒼白。胡渣點點,散落在稍厚的雙唇上下。
最讓蕭孤鴻感慨的,是那雙眼睛。
這雙眼睛並不深邃,卻讓人感到無比的堅定。
似乎他的心中,有一件讓他誓死都要去做的事!
蕭孤鴻並不說話,右手一伸,不知何時,劍已出鞘,內力化實,似敖龍自劍尖探首,直取來人頸項!
“無相劍訣!”這裏的所有人心神一震!
此乃蕭孤鴻祖傳劍法,先祖借此挑戰天下豪傑,未嚐一敗,曾稱“世間三大劍術”之首,有神鬼莫測之威。
十八歲時,蕭孤鴻憑此劍法爭戰武林,傲世群雄,而如今已二十歲,武功更進!
那人也是一語不發,身子稍矮,避過鋒芒,指尖內力灌注,一道極致陽剛、霸道無比之光刺向蕭孤鴻。
剛才角落穿紅衣、年紀最大的人並不說話,眼裏卻有精光爆射,對這灰杉男人的身份似已知曉。
二人再鬥,已拆了三十幾招,還是不分勝負,這裏的桌椅、茶碗,竟沒一樣受損,他們年紀輕輕,內力雖不若江湖傳言的”三聖”般強橫,但對內力的掌控,卻比這些三四十歲的人還要強上十倍。
蕭孤鴻用無相劍訣,愈發有“無物無人、無我無相”之意,茶樓裏眾人驚其武功進境神速時,更驚與他相鬥的人,居然未敗一招!
“這頭戴鬥笠的人使指,隻是這武功實在未曾見過…”茶樓又一個角落,四五個深藍色衣著的男人目瞪口呆,俱在尋思。
先前發言的人是一白淨胖子,身材高大,坐在凳子上,這時又說:“指上功夫,江湖上說起來也隻有武門的‘寸武指’、承天宮‘劫脈指’、西方教‘般若指’,但寸武指為入門武功,講究身法靈活、指力強勁,無人能自指尖發出內力傷敵;劫脈指取人隱脈,意在封敵內功,更不沾邊;般若指為西方教神功,弘一大師尚在人間時,我有幸見識,雖也剛猛,卻絕非如此霸道!”
餘下幾人被他這麼一說,也開始思索,忽然有一短發、枯瘦如骨的年輕男人陰惻惻地低聲笑道:“這麼說來,天下中隻有一人用過這樣功夫,隻是他太過神秘,你我邪教中人,本就少在南都這帶行走,隻怕還從未見過。”
其他人如醍醐灌頂,異口同聲說出一個名字:“‘影中謎’!”那枯瘦男人用手指比了個噤聲動作,陰笑道:“正因你我從未見過,他也絲毫不暴露自己,低調隱世,故此沒能認出。”
他們又仔仔細細考慮,觀察那人武功,白淨胖子重重點頭:“對呀,這正是兩年前擊斃那夥綠林強盜的神秘人所用的武功,和傳聞中分毫不差!”
原來這灰杉男子雖然低調,但江湖中人卻好八卦,兩年前曾有一樁大案,是南都這一帶一夥極為猖獗、實力強大的綠林強盜,劫了十三個門派用以支持武林大會的錢財物資,殺人滅口之際,正被他遇上。之後幸免於難者,曾將其用過的武功傳到江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