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早秋,蒹葭采采(四)(1 / 2)

【四】

聽說事關喬碧落,葉荷田便隨著藍陵緊跟著盧遠藤,想要一探究竟。

出了宅門上馬,向城北策鞭跑了兩盞茶的功夫,就倒了一塊寬敞的空地,空地西南方是一座臨時搭建起的高台,約摸有十丈不到,台頂有火種,幾從人影在上麵繞著火不住的往來反複,看似一種古老的舞蹈。

台下空地正中間是一個三十丈見方三丈餘深的巨坑,坑的四周圍著好些苗服男女,將坑內情形遮擋,一時看不真切。

喬碧落正陰沉著臉站在巨坑背麵,眉頭深鎖不知在想什麼,卿涔卿渺兄妹二人立在她身後,臉上亦是麵如土色,呆呆立著也不言語。

她見盧遠藤騎馬趕到,忙動身迎上來,語速比之前快了幾分道:“遠藤,我長在苗疆如今二十年有餘,用萬人坑煉製毒屍從不曾失敗過,眼下不知怎麼竟不能夠!”

說著她已經來到跟前,瞧見後麵跟著的藍陵麵色一變,因另有要事便也沒節外生枝,仍是拉了盧遠藤向那巨坑疾走。藍陵三人跟在後麵,也沿著分開的苗人向裏瞧。

一看之下,葉荷田不禁駭然,所謂那妖妃妲己的蠆盆,想來也不過如此罷了。

隻見那巨坑坑壁四周有木質台架階梯,顯然是臨時搭建,坑底整齊的擺放著一個個黑色的大壇子,葉荷田大略數去,剛好百行百列整一萬隻,每一隻陶土壇壇身上都盤踞著一條細長的花斑毒蛇,噝噝的吐著信子。

再細瞧那些壇子,大小形貌並不盡相同,卻像是尋常人家用以盛放醃菜的陶土壇子。壇子頂上蓋著石板,石板上壓著巨石,隱約有奇異的符文刻畫其上。

葉荷田最是懼怕蟲蛇之類,饒是在坑外相去甚遠,也禁不住雙腳發軟,她向後退了幾步,躲在一側菊律姑娘的身後,想離那些毒物更遠些,卻見盧遠藤兩束寒森森的目光射向自己,葉荷田趕忙停下,茫然不知所措。

藍陵見狀,趕緊接過勢頭,詢問道:“師兄,不知這是何物?”

盧遠藤聽了,才把戾氣收斂,冷道:“因碧落說要煉製毒屍,那壇中盡是樊城青壯男子的屍體,說是四十九日方成,如今卻生出何事來?”

喬碧落知道盧遠藤是在問自己,便回說:“今兒是第七日,我命人下去開壇換藥,誰知壇中死人竟起了屍,將換藥的人咬死了。”

便有人從一旁抬過十具屍體來,一色是楚軍裝扮,皆頸部被撕咬碎裂,胸前一血洞,心髒有的尚在,有的已經被掏去了。再有五具焦屍,赤身裸體,隱約有奇藥之氣環繞,想來應該是壇子裏起了屍的樊城遇難男丁。

葉荷田很有上前細查一番的衝動,奈何身前便是渾身煞氣的盧遠藤,唯恐露出破綻半點也不敢輕舉妄動,她轉頭看藍陵,藍陵皺著英眉,帶著少有的惱怒之意狠盯著喬碧落,想來若不是因著盧遠藤,他大有半分不爽便出手想向之意。

盧遠藤麵色更是難看,他沉下聲線問道:“為何不令你手下懂此法的苗人下去開壇?”

喬碧落俏臉一僵,貓瞳閃了閃,嬌聲道:“我又不知毒人會起屍,遠藤如今怪我,原是我不該想這些惡毒的法子幫你對付軒國的,倒不如我撂開手去。”

盧遠藤聞言,握緊拳頭,皺眉想了想,才寬慰說:“罷了,我知你好意,隻是此法未免耗時耗力,便就是沒有這些毒人,我亦可斬將奪城,你想法收了吧。”言畢再不理喬碧落,轉身牽馬欲走。

喬碧落貝齒咬緊紅唇,急上前幾步去拉盧遠藤衣袖,剛要再辯上幾句,卻見從城門那邊一匹快馬滾著煙土飛馳而來,到了近前還沒停穩,馬上的軍官就翻身而下,將手中提著的一人撲通一聲摔到地上,指著他恭聲拜道:“啟稟元帥,這人在南城門外胡言亂語,引得守城將士人心惶惶,末將將其擒來請元帥處置發落。”

盧遠藤低頭一看,見那人少年模樣,是一身藍白相間道士打扮,手中拿著拂塵,背上負著桃木劍,梳著一絲不苟的發髻,眉目清秀五官幹淨不似俗物,隻是此刻正用手捂著摔疼的髀股哎呦哎呦哼個不停。

盧遠藤見他滑稽,因嗤笑道:“你是何人,起來回話。”

那人聞言,一咕嚕爬起來,先是用拂塵彈去衣襟之上塵土,衝盧遠藤行禮,口中說道:“無量壽佛,貧道乃華山純陽宮弟子,號景虛。雲遊之時見此地鬼氣籠城,細問才知一盧姓孽障竟幹出屠城之大惡,今特來施法一二送那枉死的樊城百姓往生則個,煩請將盧姓孽障露麵,隨貧道誠心悔過。”

盧遠藤收了臉上笑,欲發作,藍陵卻先朗聲大笑,衝那景虛小道長說:“道長心慈,這裏替樊城百姓謝過,這位便是盧姓孽障了。”說著伸手指盧遠藤,又說:“不過道長卻少說一句,此女才是真正十惡不赦之徒,屠城之事卻是她下手辦的。”

景虛先是聽藍陵所言瞧向盧遠藤,又隨著他所指朝喬碧落看去,略顯驚訝,口中說道:“咦?貧道在山上之時常聽師父教誨,苗女多情善蠱,常常施舍醫藥治病救人,怎麼你這姑娘做出這般殘酷的事,莫非是他,”說著抬手指盧遠藤,道:“是他逼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