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的警察一聽這話,如蒙大赦一般地離開了。宋凝奇怪地目送他離開,才笑著說:“好的,謝謝尹法醫。”隻是這個笑,比冷麵美人尹月蘆的笑更加勉強。
走到一個巨大的布袋邊,尹月蘆停了下來,看著這個十八九歲的姑娘,難得體貼地說:“屍體已經麵目全非,我想即使打開你也不會認得出來什麼是什麼的,所以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看了。”
宋凝看著這個巨大的布袋,點點頭。“那我……”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能怎麼處理這種事情。
“你隻要簽個確認書就好了,等到屍體火化後,我自然會再打電話給你。”尹月蘆解釋道。
宋凝十分感激地看著尹月蘆,雖然這個美麗的人看起來很古怪,而且冷漠,但她的心腸還是熱的。“謝謝你尹法醫。”
尹月蘆將宋凝送到停屍房門口,就毫不客氣的返回停屍房了,就好像她離不開停屍房一樣。尹月蘆絲毫掩飾不了她對這個案子的興趣,這團燒死了三個成年人的大火,竟然隻在地上留了一個小小的黑印子,房子裏的其他東西,更是都沒有被損壞。這實在是太離奇了不是嗎?尹月蘆又打開了布袋,三具黑乎乎的屍體緊緊相偎,死也沒有分開。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三天後,宋凝再一次接到了尹月蘆的電話。她已經在顧家布置好了靈堂,就差這一家三口的骨灰了。本來宋凝是沒有這個能力的,但是當她進入顧家後,卻在顧鳶尾的房間裏發現了一筆現金,算算數目,大概是為了在國慶遊泰陵而準備的。而現在正是國慶假期,這筆錢卻被用來舉辦顧鳶尾一家的葬禮,人生無常,誰又能料得到?宋凝捧著尹月蘆交給自己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在靈堂正中央,然後又向這盒骨灰磕了頭。
“尹法醫,我是孤兒,還是個窮學生,根本沒有錢安葬他們一家人,如果我打算把他們的骨灰撒到北戴河裏,他們會怪我嗎?”磕完頭,宋凝回頭望著尹月蘆,十分忐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她是真的沒有錢買墓地……
尹月蘆笑了:“我要是你,管也不會管這檔子事,你做得很好了,不要勉強自己。”
宋凝苦笑:“尹法醫,你知道嗎?他們一家,沒有什麼親人,隻有我這個朋友。”
尹月蘆也是個孤家寡人,但她體會不到宋凝的感覺。她沒有被需要的時候,就沒有強烈如斯的責任心。
頭七過後,宋凝撤了靈堂,把骨灰盒細心地包了一層又一層,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早就準備好的背包中。是時候該處理好了,宋凝決定要把骨灰撒進北戴河裏。這是綿綿陰雨天,又吹著陰冷的風,北戴河人很少。宋凝走到角落裏,掏出骨灰盒,一把把地將骨灰撒出來。骨灰很多,她撒著撒著,感覺像是永遠也撒不完,於是幹脆翻轉骨灰盒,將盒子裏剩下的骨灰悉數倒入河中。然而冷風四起,骨灰卻迷了她的眼。她不禁放開骨灰盒伸手去揉,直到聽到噗通的落水聲,宋凝才慌忙睜開眼睛。骨灰盒落入河中,她茫然地流下淚來,和著臉上鋪著的一層薄薄的骨灰,衝刷出兩道痕跡。
宋凝低頭望著河水,卻忽然覺得有人在河水裏看著她。她仔仔細細地分辨,那張臉她很陌生,一身清宮裝,大旗頭,衝她柔柔的笑了。宋凝甚至聽到那個女人說:“你來……”宋凝頓時清醒許多,顧不上骨灰盒,掉轉身就往回跑。
來往的行人見她雙目通紅,披頭散發,又滿臉“灰塵”,紛紛避讓。宋凝仿佛看不見一般,獨自跌跌撞撞地往前麵走著,茫茫天地間,她很快變成一個小點,消失於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