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茹的病房住著兩個婆婆,一個六十幾歲,黑瘦黑瘦的,喉嚨開了刀,安了管子,喉嚨處留個洞,坐在床邊看電視。另一個七十幾歲,也瘦,臉上的老年斑一團一團的好明顯,她也靠在床上看電視,一個爹爹陪著,坐在椅子上玩手機。
她們嘰嘰喳喳地進了病房,三個人麵無表情地看了她們一眼,又各忙各的活。韓柳想,這代溝,超巨。
“在哪兒?”韓柳看她床頭櫃上並沒有金魚。床尾係了一個心形的氫氣球,肯定又是她男朋友的傑作。
“在窗台上。”尤麗娜尖叫著直奔窗台,易茹和韓柳也跟了過去。
“小寶寶,長大了哦,好想你啊!”
“你們仨被關在魚缸裏,無憂無慮,我們仨被關在病房裏,天天憂鬱。”
“哈哈!”
“哈哈!”
“你們來啦,過來坐。小聲一點,別吵著老人家。”
易茹媽媽從衛生間出來,一臉的笑,可韓柳發現她臉上明顯有剛哭過的痕跡。
第二天,易茹開始做介入治療,回來後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尤麗娜與韓柳望著慘兮兮的她。
“疼嗎?”
“疼。”
蒼白的小臉變得慘白,一陣陣的疼痛讓她的臉變了形,韓柳不忍心看她豐富的痛苦表情,轉移了視線。她看到床頭櫃上多了一個茶杯大小的精致花盆,裏麵隻裝了些土,下麵一個同色的盤子托著。
“疼,你就別說話,我們坐會兒就走。”
“幫我給它澆澆水。”易茹動了動手指頭,“澆透,底部有水流出來才好。”
“好的,這是什麼?”韓柳起身去衛生間弄了點水來澆它,又拿起看看底下的盤子。
“我男朋友昨晚送來的,他要我天天澆水,說七天後會有奇跡。”
“哦?”兩人很是詫異。
易茹媽媽在走廊抹眼淚,柳敏芝在一旁安慰她。
“你別這樣,孩子看到更難過,我們要裝作開開心心的,還要想辦法開導孩子,這樣才對治療有好處。”
“看到女兒受這樣的罪,我怎麼忍得住?這治法比手術還痛苦,怎麼就沒有好受一點的治療方法呢?太受罪了。受這麼大的罪,還不知有沒有結果,我想到這就傷心。”
“一定有效果的,這方法好,先進!”
“說不清楚的。”
第三天,易茹的表情平靜了許多,躺在床上虛弱地喘著氣。
“今天好點了嗎?有沒有吃點什麼?”
“一直吐,昨晚吐了一晚上,早上還吐了,吃不下東西。”
易茹媽媽憂心忡忡地說。
易茹對她們笑笑,示意她們坐會兒。
“澆水了嗎?”韓柳心裏記掛著那個“七天奇跡”。“澆了。”
“這個婆婆呢?”柳敏芝問,中間床鋪安了管子的婆婆不在病房。
“她下去放療去了,還沒有上來。可能人有點多,等去了。”
“她怎麼總是一個人,家裏人呢?又不愛說話。”
“哎,窮人家命賤,能來治病就不錯了,還指望有人陪你?她安個管子,說話不方便,要按住那個洞,說話的聲音也嚇人,像機器發出的聲音,怕人嫌,就懶得說。我們熟了,她也說幾句話。”
“見她女兒來過的,沒見其他人來。”
“就她女兒來過,再沒人來。”
“俗話說得好,銅盆響,親戚朋友都來往,銅盆破,親戚朋友無半個。”
“是啊,現在的人都現實,人哪,還是要自己有才好。”
第四天,易茹的臉變得緋紅,她微閉雙眼睡著了,輕輕打著鼾。易茹媽媽說她在發燒,並解釋說介入治療也就是局部化療,藥物集中對付腫瘤,刺激比較大,第一天疼得較厲害,第二天就好些,但會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