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難,能讓人變得越來越堅強。
痛苦,能讓人變得越來越勇敢。
這樣的話,對別人說的時候覺得可以鼓舞人心,可當自己真正麵臨磨難和痛苦時,才覺這些話太輕太輕。
有人做過一個試驗,把一隻小白鼠放進一個帶電的迷宮裏,剛開始它信心十足,精神百倍,左衝右突,想衝出迷宮。雖然一次又一次被電擊打,但它一次又一次爬起來繼續衝鋒陷陣,努力尋找出路。然而屢戰屢敗的結果漸漸消散了它的信心,也漸漸增加了它的恐懼,最後它終於徹底崩潰,縮在迷宮的一角瑟瑟發抖,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人們常常笑談,說“十個死去的癌症患者,有九個是被嚇死的”,可見恐懼的威力比疾病本身更可怕。堅持做了這麼多治療之後,韓柳覺得自己變成了那隻瑟瑟發抖的小白鼠,好在她有崔揚。一回到醫院,她就特別想念崔揚,特別想見他。可崔揚不在醫院,他又去了某市出差。見不到崔揚,她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鹿,看著汩汩流血的傷口驚慌失措。
她必須要見到崔揚,她說“我想咬你”,他說“來呀”,她說,他說“好”。這一次她是認真的,他卻以為她在開玩笑。想到即將到來的痛苦,韓柳特別想鑽進他的懷裏,仿佛那裏是她的防空洞,有了他的懷抱,無論槍林彈雨還是電閃雷鳴,她都不用害怕。可是這個世界連婚姻都速配了,重感情的,不是瘋子就是白癡,現在的韓柳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病態的瘋子。
柳敏芝無可奈何地送韓柳去見崔揚,看著她坐上火車遠去,很奇怪,女兒去找崔揚,她竟然不擔心了,還有種放心的感覺。
崔揚很忙很累,醫生、病人、家屬、門診、急診、會診、科研、論文、晉級,像一根又一根無形的鞭子抽著他不停地轉,而韓柳隻沉浸在自己的兒女情長裏,絲毫也沒意識到崔揚的疲憊和無奈。她坐上了火車,卻一直沒有崔揚的消息,他不像以前那樣對她又緊張又擔心,好像忘了剛剛說的事。
“我在火車上。”
“你來幹嗎?”他真的忘了,一股無名之火騰地就衝了上來。
“你這人怎麼這樣,剛說好的我要見你,你怎麼一會兒就忘了?害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跑來,你不想見我就直說。”
“我以為你是說著玩的,我好忙,你來了我沒工夫陪你,不陪你又怎麼行呢?”
“真不知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大騙子!”
“好,別生氣,你過來吧,下了火車給我發個短信,我去接你。”
韓柳氣鼓鼓地坐上火車,心裏又酸酸的,直想哭,真後悔不該來。生氣歸生氣,但還是給他去了條短信,告訴他幾點的車,可能幾點到,然後就悶悶地一個人發呆,他也一直沒消息過來。
下了火車,還是沒消息。天已全黑了,韓柳很害怕,到處找他,真想他突然鑽出來一把把她抱住,可是連個影子也沒見著。她想給他電話,又賭氣不想找他,也想立即坐火車回去,可又太晚了。她呆呆地站在空曠的火車站哭了起來,怎麼辦呢?
人群漸漸遠去,韓柳清醒過來,趕緊向人群追去。走到公路上,停靠的車輛已被先到的人一搶而光,路上的的士倒多,一輛輛飛馳而過,卻都載著客。她趕過來跑過去,半天也沒打著車,又哭起來。終於有輛車靠了過來,她鬆了口氣,上了車。
到了崔揚住的賓館,她的心又忐忑不安,服務員倒是很善解人意地幫她開了門。進了房間,關好房門,韓柳緊張的心才徹底放鬆,忽然覺得好疲憊,好疲憊,渾身上下不舒服。她進了洗手間,洗頭、洗臉、洗澡,洗完舒服多了,她鑽進被窩,好累哦!手機響了,崔揚來了幾條短信,又打了四五次電話,她心裏不禁有幾分快意,哼!現在才著急。她接了電話,崔揚著急得不得了。原來他算準時間,火車快到的時候才匆匆趕到火車站,偏偏韓柳坐的這趟車又提前到了站,他去晚了點兒,在火車站傻等了半天,發短信沒人回,打電話也沒人接,那個急呀,那個氣呀,無從形容。自己忙得又煩又累,她還來這一招。想象他那又急又氣的樣子,韓柳心裏暗暗得意,哼!叫你一直不理我。
崔揚趕回來時,韓柳快要睡著了,她躺在床上不動也不說話。
“你什麼時候到的?”
“我好累。”
“晚上還沒吃吧?”
“火車上吃了。”
“火車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麼行!起來,走,再去吃點。”
“我瞌睡來了,想睡覺。”
兩人都不再說話,崔揚歎了口氣,默默地看電視,韓柳卻又完全沒了睡意,悄悄眯著眼觀察崔揚。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機,待了一兩個小時,才起身洗澡、上床,把韓柳抱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