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響了。
三中,也稱吳瑞雄中學的學生蜂擁而出教室。高二五班的教室裏瞬間隻剩下因學生迅猛動作而造成的漫天白紙。
仔細一看,都是試題卷。
而在漫天飄舞的試題卷中,一個坐在最前排的女生正在一絲不苟地寫著作業。
她一身幹淨整潔的藍白相間校服,頭發高高紮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的神色很平靜,黑色簽字筆在她手下飛舞,解開一道又一道對普通學生來說困難係數堪比登頂珠穆朗瑪峰的奧數題。
直到最後一道題寫完,她才拿出便當,默默地吃午飯。
下午第一節課開始,缺課率就到達百分之五十以上。禿頂的物理老師早已習以為常,自顧自地開始講課。認真聽課的學生寥寥無幾,但這其中就包括了任煒煒。她非常認真地記錄下老師說的每一個字,盡管這些知識點她早就預習得滾瓜爛熟。
課後,物理老師叫她去辦公室一趟,原因是半個月後有一個全市物理競賽。作為三中為數不多可堪重任的尖子生,所有任煒煒的任課老師都熱淚盈眶地表示有她這樣一根頂梁柱在三中真是太好了。
作為開辦不久的私立三流中學,兩年來所有的學生個人榮譽,像什麼數學競賽一等獎、物理競賽一等獎、化學競賽特等獎、新概念作文賽第四名……全都來源於同一個人——任煒煒。
“好的老師,我一定會努力。”任煒煒神色淡漠地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開。物理老師卻絲毫不計較她的冷淡態度,一是她實在太優秀了,簡直是一坨屎中發光的金子,就算沾了一手屎也忍不住把她撿起來揣褲兜裏;二是書呆子嘛,都這樣,眼裏除了學習裝不下其他東西,雖然性格孤僻了些,還是很得老師們的喜歡。
為了應對突如其來的物理競賽,任煒煒把時間安排表重做了一番修改。本來放學後直接回家做題,現在要去位於市中心的圖書館借書來看。
此時正事秋意漸起的九月份,天氣微冷。
任煒煒推著老舊的自行車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她的運氣不太好,自行車騎出校門不久就爆胎了。她很少出門,找不到修車店,隻好推車去圖書館。
突然她注意到不遠處一個修車店正準備收攤,她急忙加快腳步走過去。“大叔等等,麻煩幫我修一下車。”
修車大叔看了她一眼,想著一個學生大晚上因為車壞了趕不回家便有些於心不忍,把收起的工具一一拿出來給她修車。
“丫頭在哪讀書啊?”
任煒煒愣了愣才明白修車大叔在和她攀談。
“三中。”
“高幾了?”
“高二。”
“那可得努力加把勁,以後考上一個好大學,別像大叔這樣起早貪黑賺不到幾個錢。”
她看著修車大叔烏漆墨黑的手掌和又髒又舊的工作服,和過去的記憶翻攪在一起,心中有許多感觸,但是不善言辭的她隻能簡單地回應:“嗯,我會努力。”
大叔很健談,說起他的一對兒女,大兒子已經大專畢業,現在在一個汽車店當修理工,小女兒去年結束高考,本三都沒考上,在家裏閑了一年,現在還沒決定是要複讀還是出去打工。
她默默地傾聽,越發堅定要努力學習的決心。
“唉,是大叔對不起他們,家裏條件不好,我和老婆每天忙著工作沒空照顧他們。要是我年輕時多奮鬥一些,他們現在就能過得好些。我沒用,沒給他們創造一個好條件,這世道沒點家底對著兒女都抬起頭……”
“我不讚同這句話,每個人的成功與否都要靠自己,依賴兒女或父母都不能走到最後。我建議你讓你女兒去學份手藝,就算不能大富大貴,至少要養活自己,不給家人和周圍的人添麻煩。”
修車大叔被她的話驚到了,這不像一個普通高中生能說出的話。眼前的少女身著最普通不過的校服亭亭玉立在他麵前,白白的臉,大大的眼,臉上還未脫離稚嫩,表情卻嚴肅至極,不像在和他攀談,倒像是進行莊重的學術辯駁。
“那能不能請你有空教教我女兒,大叔還是希望她能做個大學生。”修車大叔不知從哪來了信心,滿懷期盼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