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千蓮怒放(1)(2 / 3)

“真是……可惜啊!”夏洛克站在阿奴依背後,醞釀了半天吐出這句詞不達意的感歎。阿奴依沒有回話,他一直在為劉乾桂祈禱,然後徑直朝嶽凡走去。每到這種時候,阿奴依總是山鷹探險隊裏最冷靜的一個,冷靜得讓夏洛克不寒而栗,至今還沒有人能適應這樣的他。而似乎更沒有人察覺,他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顯現出這種姿態。

嶽凡見阿奴依朝他走來,轉身就想逃走,他沒有目的,雙腳卻自動帶他來到那個別間。似乎班丹奧圖的怒相能暫時讓他安寧,或者是追憶香的餘味可以緩解身心的痛楚。阿奴依跟了上去,不過被午恩達喇的手臂攔住了。

“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指引。”

阿奴依停了腳步,從頭到尾審視著午恩達喇。那隻粗壯的胳膊並沒有惡意,相反,這個說不上是敵人還是夥伴的大喇嘛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簡直就是護法轉世。阿奴依也不傻,知道這個人必然捏有重要的信息,或許讓嶽凡知道真相會比單純的安慰要好上千百倍,於是放心地點了點頭。午恩達喇露出了賞識的目光,微欠身子算是回了個禮,然後慢慢踱入別間,隨手關了門。

“阿奴依,讓隊長和那個人單獨待在一起真的可以麼,他不是隊長的敵人麼?”

夏洛克一臉疑惑,阿奴依卻搖搖頭:“夏洛克,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在你的國家,你的長輩也是這麼教導你的吧。”

夏洛克對這個回答有些詫異,不過立刻換上了嚴肅的表情,正然道:

“在我的國家,隻有女皇陛下的命令是永恒的。”

“所以如果女皇叫你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你也會動手是吧?”夏洛克苦苦思索著,卻一直得不到答案,他故作無心地四處望,卻被阿奴依的大笑弄得坐立不安。

這個問題必然是沒有答案的,不過日本的武士卻有一種做法。日本真正的民族史詩是一部叫做《四十七浪人》的作品,描寫了十七世紀四十七位武士為“情義”獻出了一切——名譽、父母、妻子、姐妹、正義,最終又為“忠”奉獻了自己的生命——以自殺的方式殉“忠”。但是夏洛克顯然不適合作為這樣的角色,他傻傻地看著大笑的阿奴依,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不遠處的卓瑪用心注視著兩人,眼睛被剛才的煙熏得撲朔迷離。

此刻的別間略顯幽暗,可能是人的心情太低落讓目中之物失去了色彩和光澤。嶽凡就沉浸在追憶香的煙霧裏,說是悠然麼,是淡然麼,還是漠然而不知所措。他靜坐著,竟然就快忘掉接下來的旅程。突然嶽凡感覺漸漸地身體就充滿了力量,這股力量很含蓄,厚積薄發,卻在各個神經末梢悄然化作脈搏的鼓動,然後一股熱量從汗毛上孕育而生,肌膚頓時通紅。他沒吃任何東西,照理說不應該是糖類或者蛋白質的效果。就在他尋尋汲汲上下求索的時候,追憶香的煙霧裏顯現出一縷金黃的火星。

“這是?”

“嗬嗬,注意到了麼?是麥子,今天剛送來的。”

“噢。”

“怎麼了,不喜歡?”

“還好。”

嶽凡想盡量用平靜的語言表示他自己內心其實並沒有好轉,但是通紅的肌膚卻掩飾不了。小麥的殼裏含有一種苯胺類聚酯,不完全燃燒時會釋放一種芳香烴,有提神作用。午恩達喇也沒有揭穿他,畢竟一個剛受過打擊的人,不適合再被刺痛了。

“麥子,讓你想起什麼?”

午恩達喇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嶽凡半天沒猜出他什麼意圖。十一二歲的時候經常跟老爸和楊叔叔去幫農民割麥子,記得那些農民臉上一派喜氣洋洋,有個伯伯還詩意大發,問嶽凡眼前一望無際的麥子是不是特別地美。嶽凡不懂,在麥田裏抓蝗蟲,一不小心摔了一個大跟頭,壓倒一片麥子。當時農民特別生氣,嶽凡還理直氣壯地鬥嘴說這麼多麥子壓倒一點算什麼。然後農民用很沒有邏輯的比喻跟他埋怨,說一顆麥子種下去,成千上百的麥子長出來。說完農民再沒理嶽凡,專心致誌地扶起還能存活的麥子稈兒。

“難道麥子不能讓你聯想到,希望麼?”

午恩達喇遞給嶽凡一塊灰布包著的板,板子上有一撮精挑細選格外飽滿的麥子。嶽凡報以詫異的目光,午恩達喇絲毫沒在意,卻誠摯地麵對著他,說話的時候格外巍然,像屹立在海灘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