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由於合作方的一再拖延,他們這一屆物流工程的畢業典禮硬是推遲到了六月。正忙著備戰期末考的孩子們皺著眉仰頭眺望,圖書館大樓的頂層禮堂裏人聲鼎沸。那是盛宴散場前的最後一場喧囂。

校方一再希望優秀畢業生的家庭成員能夠出席典禮,但葉祺不得不例外了。領獎台上華光璀璨,他年輕的身影卻怎麼也淡不去孤絕的意味,無論笑容多麼得體,姿態多麼優雅。這樣的時刻是令人無力的,前路迷霧重重,尚有無垠荒原等待著他們去開墾。陳揚難得地有些黯然,他和葉祺對這個世界都有著不同於常人的勃勃野心,而由於動力源泉的截然相反,未來變得格外撲朔迷離。

人類總是害怕未知的,死亡、時間、變遷,乃至日日輪轉的黑夜。

葉祺從來是個坦然的人,生活上無微不至,感情中敢作敢為,但他依然會讓人感覺抓不住。淡漠和決然早已融進了他的骨血,時至今日陳揚仍會覺得膽戰心驚:如斯穩妥的人,你偏偏永遠猜不到他下一步會怎樣,甚至不知道究竟給予他什麼才能換他片刻安然。

最見鬼的還不是這個,而是每當葉祺凝視他的時候,或深沉或含笑,陳揚都能明明白白看見他眼裏不曾褪色的迷戀。那就是個鋼針密布的蜂蜜罐頭,一時害人一時害己,他心甘情願去體驗所有的跌宕起伏,隻希望葉祺回過身就能找到他的目光。

念頭與念頭在腦海中糾結纏繞,最後發展成了大學生涯的勁爆收官:葉祺剛剛脫下學士服就聽到身後更衣室的門落鎖,陳揚進來不言不語把他按在了牆上。

要拒絕他的理由實在太多,但眼前這人的神色太過執拗,一雙深目黑得看不見底……葉祺在心底哀歎了一聲,一隻手摸上他的側腰,然後微仰頭吻住了他。

那邊本來就牙關微啟,葉祺探進去舔過上顎和牙床,隨即含住滑膩的舌尖輕輕吸吮。陳揚沒怎麼回應,隻是閉著眼任他安撫,但顫抖的眼睫卻無意中泄露了更為紛雜的情緒。道不明原因的慌亂才是真的熬人,你死死握著手裏的,同時你懷疑著一切。

“你最近怎麼回事,要麼一聲不吭,要麼就……”心緒和呼吸一起平複,言及此處,葉祺似乎是忍了笑,抬手慢慢抱緊了陳揚。

剛才那一按是宣泄的意思,這次讓整個身體貼合起來,安靜和溫暖還是一絲一絲傳了過去。陳揚不再動作,盛夏將至的陽光還留著最後一點溫煦的情致,恰好替他勾勒了一幅模糊的圖景:畢竟光陰悠長要靠一個一個日子去堆積,再怎麼徘徊時間還是在走,不如忘乎所以。

葉祺前一天晚上在公寓裏說的話此刻又飄忽著在他腦海裏過了一遍,仿佛比黑夜裏的喟歎更加真實暖人。

“我人在你床上,心在你身上,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陳然的身體每況愈下,於是在陳揚畢業這件事上陳飛就成了全權代表,晚上名正言順地做東請葉祺和阮元和吃飯。

地方選在一家算得上遠近聞名的飯店裏,隻可惜陳飛來得匆忙訂得也匆忙,四個人最後落座的地方隻能是大廳靠窗的位置了。城市的夜景像個空虛的遊樂場,寂寞和匆忙融成一派混沌。一棟棟樓拉開長而明亮的光線,無數隱沒了真實麵目的人群在其中或沉默或熱鬧地穿行,由此組成這裏最常見也最容易被銘記的麵貌。

阮元和看了一會兒,回頭來發現菜單已經在陳揚手裏,於是轉向了陳飛:“這兒的景色倒比包廂好多了。”

“價格也比包廂好多了,包廂是有最低消費的。”陳揚把厚厚一本銅版紙印刷的菜單交還給了服務員。

桌上的誰也不是外人,葉祺想了想並沒有壓低聲音,大大方方地側過臉去:“陳飛阮元和都在,你點得這麼清淡合適麼。”

陳揚還在打量陳飛的神色,那邊阮元和已經接了話:“上回順了我的口味,結果你整頓飯才動了幾筷子?”

“我是真的不吃……”葉祺抱歉地笑笑,自己也知道自己挑食得過分。

陳飛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大度了:“畢業了要慶祝的是你們,我無所謂吃什麼。”

先上來的是四道冷菜,手剝筍、馬蘭頭香幹、金針菇素鴨和白斬雞。嘴上說清淡和親眼所見終歸還是不一樣,陳飛拿起筷子眼睛一掃就笑開了:“平時我都揀熱量最高的往胃裏塞,這還真是……”

葉祺習慣性要道歉,桌下的手卻被陳揚按住,然後手指熟門熟路地交纏上來,包含著製止與溫存的意思。“客隨主便,你今晚還要住我的客廳呢,跟著吃點素菜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