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望地站在走廊裏,心裏直冒火,沒有力氣再返回屋裏。我靠牆垂淚,想著事情的嚴重性。我想,現在麵臨的問題不是錢多少的問題,而是萬裏先的性命問題。這點錢對於我們家任何人來說都不至於損壞皮毛,都是手到擒來的事。可是讓人想不通的是,這個萬裏先,塵世有多少女人不好搞,偏偏搞到寺院裏去,他真是搞女人搞昏了頭,辨不清南北西東了。我正胡思亂想,小瞌睡出來問我,是否打了過去,他一看我在垂淚,就明白了事情的八九分,他說:西蒙暗示我去查他們的身份,你馬上回屋同西蒙在一起。
我說:可是你拿什麼去查呀?
小瞌睡說:西蒙讓我去訂飯店,給他們準備中飯。說著把一遝錢抖給我看,我沒看明白,不知道用錢怎麼去查,小瞌睡就說:在這寫著呢。
我懂了,西蒙把剛才利用短暫時間記在腦袋裏的公章和小直的身份證號碼統統寫在錢上,我頓時翻然醒悟,這個西蒙呀,他要是不做警察真是大材小用了。
西蒙和雲遊住持商定,先到色拉最高檔的酒店吃一頓便飯,然後下午兩點的乘火車回龍雲寺。回龍雲寺要到北京轉車,西蒙當著雲遊住持的麵給火車站訂票處打了電話,預訂兩張本日兩點的北京票,要軟臥。
雲遊住持非常感動,說:沒想到好人到處都有,看來人到底是以慈悲為懷。
他這一次忘記說阿彌陀佛了,但西蒙替他說了。
半小時以後,西蒙接到小瞌睡的電話,說一切準備妥當,隻欠東風了,西蒙就和小瞌睡打哈哈,說:你別忘了再加個龍蝦,這個錢可就你出了。
西蒙、雲遊住持、小直,還有我,我們一行四人去東亞飯店,路不遠過街就是。東亞飯店和大清花海鮮魚港齊名,氣派威震東西,而西蒙為這麼兩個人花這麼大價碼是不是糊塗了。但是西蒙可沒注意我的感受,他一路和雲遊住持切磋攀談,還要明年夏季帶上我去他那裏旅遊呢。
西蒙說:我什麼都不奢望,打小我就想看看盂蘭盆。
雲遊住持馬上說:我們那兒離景德鎮近,別說盂蘭盆,什麼盆都有,什麼盆你想看就看。我聽了雲遊住持的話覺得很別扭,我在大學裏聽佛學講座時學過,盂蘭盆是個節日,沒聽說盂蘭盆是瓷器呀。看看西蒙他像沒事兒似的,就越發糊塗,不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東亞飯店到了,小瞌睡在門外接我們,看來他調查身份也沒調查明白,不然怎麼彎著腰殷勤得像個認罪的,他向雲遊住持做著請的動作,神態別提多謙卑了。
我不理解,就垂頭喪氣跟著。不過我走在最後,我的情緒無論如何振作不起來,我想我們家怎麼會這樣,算算就沒有好人了,有點兒錢的爸爸搞小姐,搞了一個又一個,哪個小姐的年歲都相當於他的女兒。他是變態還是發泄,還是真正的需要……
死去的媽媽整個家族的女人都發狂地戀著長者,哪個又都大她們二十歲以上,她們放著好日子不過,偏偏去追尋不實際的溫馨,搞苦了自己,也搞得下一代人跟著神經兮兮,是否她們都在破壞著這個世界應有的秩序並使其坐臥不安……
長子萬裏先本應該是有出息的好人,卻還偏偏玩世不恭,騙了家裏騙外頭,騙了凡人騙尼姑……
還有我,總是疑心自己不是處女,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從我懂得了男女和兩性,我就總有這幻象,好像冥冥之中有人誘導我,牽引我,做夢也是,以至我真假難辨,不清不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我小的時候看到了什麼?是不是小的時候我隨媽媽遊曆了她的足跡?這與媽媽與別人的私通有關嗎?
還有我那整天迷迷糊糊的小妹妹……
我正萬念俱灰地想著,小瞌睡領我們去的包房到了。這是一個裝潢別致、別出機杼、每個牆垛掛著昂貴西畫的高檔雅間,以前迎接我們新局長到任時我們來過。
西蒙和雲遊住持走了進去,走在後麵的是小直,我在小直的身後,小直的個子很高,又戴著個帽子,我又情緒不好,所以我也沒看見小直看到了裏麵的什麼場景,反正小直轉身往外跑,撞在了我身上,門旁的小瞌睡一把拉住了她,說:往哪兒跑,你進去吧。甩球一樣把她甩了進去。
小直驚慌進去縮在牆角,我這才看清屋中的圓桌旁坐著一圈全副武裝的警察,雲遊住持早嚇癱了,他不住地哆嗦,小直哭著背過臉去。後來小瞌睡告訴我,他沒有查出他們的任何實據,要想弄清這些非得三天不可,情急之下隻有采取西蒙的策略,試驗一下他們,誰知這一試竟演出了一場真假雲遊住持。
我問小瞌睡:西蒙通過什麼方式向你部署的呢?
小瞌睡回答:手機短信呀。
我拍著腦門兒:天哪,笨死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我沒想到的事還有呢,就是西蒙說的盂蘭盆。其實那也是試探雲遊住持的一個招數,佛家弟子哪有不知道盂蘭盆的呢?它是佛教的一個節日,是佛子們“孝親”的日子,結果是雲遊住持鬧出了一則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