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悲不自禁,阿黃察顏觀色,發覺不妥,立即乖巧地告辭了。臨走時,他突然有些詫異地問:“咦,怎麼沒見到陳鹿?你們吵架啦?”

我說:“告訴你,我和她從來就沒吵過架。她回月城去了——她一個多月沒回家了,惦記她媽,回去看看,過兩天就回風城。”

阿黃笑了笑說:“雷大哥,別的我不懂,但我懂女人,懂男女談情說愛是咋回事。兩個人戀愛,如果從來不吵架,那肯定有一方沒有真的愛進去,我看她對你是動了真心的,所以,你,沒真的愛她。”

這麼一說,我確實還一時語塞,隻好沉吟著說:“唉,什麼愛不愛的啊,我這歲數了,已經過了把愛情當飯吃的時候了。”

阿黃說:“不,雷哥,這和歲數沒關係。如果是找女人玩,那隨便找,隻要對方願意就成,我之所以能找一百多個,其實主要因為我從不挑剔,漂亮的當然好,普通的我也接受,甚至醜點的我也照搞不誤。可是,如果是找老婆,聽兄弟我說句真心話,一定要找你真正動了心的人,否則,一輩子這麼長,你受罪,對方其實也受罪。這是我的教訓,我如果找的是個真喜歡的人,我不會婚後年年出軌。不過,我是沒回頭路可走了,隻有把這個婚姻熬下去,但大哥你不同,你還有機會決定自己的幸福啊。”

阿黃說完就走了,將我剩在小旅館裏,再一次覺得他其實也不簡單。讓我想起了網上頗有影響的一個叫做“再次路過之”的所謂“泡妞達人”。那個“泡妞達人”長得一般,個子不高,能力沒有,學曆也低,卻偏偏能泡到很多妞。我發覺,阿黃和他有個共同特點——都很聰明,擅長揣摩別人尤其是女人的心理,但他們又不願意將這種揣摩能力用到經商、從政這些“正經事”上,十幾年如一日地將所有的聰明才智放到了“釣女人”這個“事業”中去,荒廢了他們的聰慧。如果阿黃在過去的十年,將十分之一的聰明與熱情放到“正事”上,何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是啊,阿黃,這世上總是沒有後悔藥可買。2009年3月,你所不期而遇的一切,是報應還是對你過往弱點的全麵清算?你就像一堵牆一樣,一下子垮了,“牆倒眾人推”,所有你曾經的朋友都看著你倒下,有的還踹上一腳。即便我隻是個旁觀者,也對四方街人性的冷漠不寒而栗。

同時,我還在想,四方街是不是真的是一個叢林,每個人都是別人的陷阱,都在等待著其他人跌落。又或者,我們所有人都在打一副麻將,既希望自摸,又希望別人點炮,把自己的成功寄托在別人的失敗上。

於是我們如同一群野獸,總會在同類中挑選最弱的那一隻或是露出破綻的受傷的那一隻,然後毫不留情地撲上去撕咬。之前,四方街的人以為我很弱小,於是將我作為了犧牲對象,等待著村長將我攆走,隻不過,因為僥幸的狐假虎威,我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