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的臉上第一次出項明顯的表情,一種無言的驚駭,一種巨大的振奮。他們原本不屑一顧的船隻卻在此刻拯救了所有人的性命,一瞬間,這一萬士卒就徹徹底底對凝公子這個其貌不揚的所謂軍師無比敬畏,心服口服!
百裏靖臉上是一抹由衷讚賞的笑容,他知道他沒有選錯人,他知道他何其有幸。
“宛城的沙是獨特的圓珠形,潤滑度極佳,與宛城相聚三百裏的地方是布渤湖,而少有人知的是,宛城底下有暗河,源頭就是布渤湖。最奇異的就是這條暗河朝升夕落,白日暗河水漲,加之沙子的特殊,這片沙地看似如履平地卻實際是最危險的流沙,一旦人畜進入就會瞬間陷進去,必死無疑;而黑夜,暗河退去,沙子沉積下來,便會將白日葬身沙海的屍骨暴露出來,如此周而複始,才成就了今日這樣的詭奇景象。”
我看著不斷上升的沙海,緩緩開口。
指了指視線不斷攀升的絕壁,“在這沙海的中央,隻有這絕壁是固定的,它的頂部廣闊平坦,上麵就是傳說中的宛城。夜裏,沙海退去,我們隻能看到這絕壁,隻有白日,沙海會漲到與它的頂部齊平,宛城才出現在我們眼前。”
我淺淺笑著看向百裏靖,傳說中的魔鬼之城並沒有什麼神奇的,隻是,我們不了解而已,將所有的前因後果蛛絲馬跡聯係起來看,真相便顯而易見。
“謝謝你。”良久後,百裏靖開口,讓我以為是自己聽錯。
意外看了百裏靖一眼,轉又冷然笑道,“不必,我隻是做好一個棋子的本分而已。”我再有能耐又能如何?終究不能無牽無掛,所以,注定隻是棋子的命運。並且這枚棋子似乎還對利用它的人產生了莫名情愫,很可笑吧!
凝兒,你根本就是天下最荒謬最賤鄙的人,你居然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對你費盡心機極盡利用的人,並且,你清楚的知道這個人心中沒有半分你的位置。
而,這個人還即將是你的姐夫,你發誓要守護一生的姐姐的夫!
我還要如何去麵對?我不知道,我隻能不讓任何人知道,我隻能以一種冷漠清高的態度去竭盡全力成全,也許隻有絞盡腦汁的去疲憊麻木才可以忘記。
在看到宛城的那一刻,百裏的將士一瞬間士氣暴漲,攻城略地,勢如破竹。宛城上的守衛看到突如其來的百裏軍頃刻間呆愣得不知所以,仿佛以為是在做夢,錯愕之間便身首異處。
轉瞬間,宛城樓上,玄墨已經率先攻了上去,鬼魅的身姿猶如遊龍,劍花所及便會飲血,宛城守將的一顆頭顱不及一刻便飛射下城樓,陽光之下化成一道猩紅的弧線。硝煙之下,殺聲四起,血流成河。
我臉色一陣發白,全身泛冷,雖然我見慣了血,心理準備,但是此刻千千萬萬條鮮活的生命因為自己而一瞬間隕落。這樣濃重的血腥和殺戮還是讓我忍不住從內心抗拒惡心。
我,到底有沒有做錯!?
手忽然被無聲緊握,我詫異的轉過頭,卻是百裏靖複雜卻暗含擔憂的眼神,“記住,待會兒不要離開我身邊。”深深的看著我,卻似乎有什麼話沒有說。
我不回話,隻是點點頭。
百裏靖看著身邊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凝兒,不由得心疼,他不該讓她看到這一切的,原本連自己都覺得殘酷的事情居然當初會將她這樣一個本該單純快樂的女孩子牽扯進來,他是不是太殘忍太絕情了?
可是,為了這個天下,為了他要守護的一切,他別無選擇,要達到那個目的,他必須沒有感情。至於凝兒,這個聰慧純良的女子,他絕不會讓她有事。
最後進攻的指令從百裏靖的口中發出,手上忽然失去的溫度讓我的心瞬間空落。直到身邊閃過一道劍光,我才回過神來,可是百裏靖的身影已經離我很遠。
“你發什麼呆,還不跟上主子。”玄墨不知何時已到了我的身邊,語氣微有急怒。方才劈劍過來的一個宛城兵已經倒在了馬下,如果不是玄墨,我大概已經沒命。
我臉色又白了一分,咽了咽唾沫,忙驅馬向百裏靖趕去。
宛城城門已經大開,估計玄鏡的人馬也已經殺到了。前後夾擊之下,宛城兵將已是窮途末路,但仍有負隅頑抗之徒退進宛城。
百裏靖一馬當先,一身銀盔雪亮,長劍之內無人可近身,精妙而狠厲的劍招仿佛又讓我記起那日自己眼前的殺戮,那般的決絕無情,冷漠幹脆……
我在他身後無聲相望,忽然眼眸一轉,城樓之上寒光一現,折射的陽光刺痛我的眼球。
那是?
眼見著那枚利箭向著百裏靖而去,想也不想的縱馬飛奔了過去,直直將百裏靖橫撞下了馬。
我和百裏靖同時倒地,那柄箭帶著呼嘯的破空之聲劃過我的耳際,狠狠釘在了地上。如果百裏靖在馬上,這枚箭將準確無誤的插進他的胸膛。
驚魂甫定,百裏靖什麼表情我已經沒有去注意了,隻是忽然一陣後怕,手腳都在發抖,我幾乎不敢去想如果我方才沒有及時衝過來會怎麼樣,他會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