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禮做什麼,軒兒他們又不是外人。來來來,到哀家這兒來。”明太後直道。
“是啊,雲姑娘可不要同我們客氣,這俗禮不過做給俗人看的。”柔妃笑道,一身胭脂水色的凝衣襯得人比花嬌。
我含笑不語,挨明太後坐下。
三四言語也不過是日常閑話罷了,我本就精神不佳,便益發無甚興致去聽了,隻在一邊坐著也不插話。
明太後似是有所察覺,謂我道,“雲丫頭今日無話,臉色也不很好,可是有不適?”
一時間,百裏軒、柔妃都看向了我。
“若是有病可不能瞞著,宮中有的是太醫呢。”軒兒眼色些許擔憂。
我轉顏笑了,略帶一絲玩虐,“我可是眼饞著宮中的那些金貴藥材沒法兒呢,軒兒倒給我找了個好理由,怕隻怕太醫大叔們隻給熙兒幾碗驅寒暖胃的大薑湯。”
看我竟是還能如此玩笑,幾人也就笑開了,並未深究。
“雲姑娘還真是個冰雪剔透的人兒,難怪母後喜愛得緊呢。”柔妃掩麵笑道,“若說金貴藥材,我那裏尚還有些,姑娘盡管取去,比得禦醫館裏的還尚好些了。也算在我那裏坐坐,不若待會就同我一道去好了。”
我一時無語,退應皆是不妥,這宮中嬪妃我一個也不想深交。
“今日算算是十五了,絲苑可有去?”明太後看了看柔妃道。
柔妃眼瞳微亮,點頭道,“是了是了,我倒差點兒忘了,柔兒這就去。”又轉向一邊侍立的緋衣丫頭道,“紅綾,你就留下吧,待會兒引姑娘去園子,好生照料,不可怠慢了。”
話畢便委了委身,出了鳳祉宮。
看來是避無可避了,我清淡笑笑。柔妃絕不會像表麵看的這樣簡單呢!
從鳳祉宮出來,紅綾便引了我向芳婉殿去,一路上倒是畢恭畢敬,走了不及一刻,紅綾便停了腳步,神色一頓,“哎呀,不好了,奴婢該死。”臉上一抹緊張。
“怎麼了?”我開口問。
“姑娘恕罪,紅綾方才走得急,將娘娘的香袋忘在了鳳祉宮裏了,那是娘娘最喜歡的,若是丟了,那奴婢…”跪在地上的紅綾已經急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不是什麼大事,你現在去取了來也不遲。”我語氣沒什麼情緒。
紅綾感激的應聲起來,“謝雲姑娘,奴婢這就去,請姑娘在這等候片刻,紅綾即刻回來。”
待我頷首,她便疾步離去。
我轉眸看向周圍,卻是從未來過,青竹掩碧,靜悄寂然,好一處遺世清淨地。我心下讚道,信步徐行。
未走幾步,眼前卻是一幢雅致的烏椽白樓,窗欞格柵,一眼便知主人情致獨特,似乎與我逍遙堡的院子有異曲同工之妙,難道在這皇宮中也會遇到知音?
我當下好奇心大盛,移步上前。“凝紫閣。”我喃喃念出匾額上的字,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感覺,卻又說不出來。
感覺到屋中無人,我伸手推開了白宣烏棱的格門,‘吱呀’一聲劃開眼前的空洞。
進到房中,所見的物件卻讓我一瞬間呆愣在原地。
怎麼會?
撫上桌椅的手有些顫抖,為什麼會這樣?
這裏的一切就仿佛是逍遙堡裏的那個地方,我呆了十幾年的地方,明鐺珠簾,凝繡蘿幕,碧瑤琴,白玉箋,墨玉棋盤,白璧的子,清晰分明,一塵不染,仿佛主人不曾離開。
我從書櫃上取下一卷,入眼的卻是一行熟悉的娟秀小字:法華經。
《法華經》、《安世經》、《般若經》,曾經抄到倒背如流的東西呢,我黯然笑了,笑得想流淚。
百裏靖,是你吧,人都死了,還來收著這些死物做什麼,塗作看賞還是心有愧疚?
手漸漸收緊,書卷瞬時皺成一團。
人若沒了,什麼都會說會做,會傷會痛會愧疚,會向世人顯示自己有多麼念舊有心,可是,百裏靖,你還有心嗎?
如若,我將你昭示有心的東西毀了你會如何?很想知道呢。我眼瞳染上一絲魅然笑意。
我伸手將書卷靠近燈盞中的明黃火焰,看它一分分侵蝕掉那些熟悉字跡,目中卻是一片冷然。
“你在做什麼?”門口百裏靖一身明黃甚是耀眼,突見的這一幕讓他神色轉急。
我卻是不言語,隻是看向他清亮深邃的眼眸,將手中已燃起的書卷靠近整個書架。
百裏靖看那嘴角的一抹妖魅笑容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女子要做什麼,忙沉聲道,“停下,孤不準。”
未等他話說完,我便鬆開了手。
書卷頓時如同折翅的火鳥一般墜了下去,火焰在書架之上轉眼間曼延開。
我目不斜視的看向百裏靖,絲毫未有動容,直到他大力將我拽出房子扔到地上,那種鈍重的疼痛才曼延出感覺,很酸,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