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說邊把樓上的汽燈點亮了。一個長相奇怪的人站在燈光下,從他的表情和說話的聲音看上去,他的神經確實很緊張。他很胖,而且以前比現在還要胖很多,因為他的臉頰就像獵犬的雙頰一般,耷拉著兩隻鬆弛的肉袋。他臉色蒼白,因為激動,他那稀稀的土黃色頭發豎了起來。他手上拿著一把手槍,見我們上來了,他趕緊把手槍塞進了口袋。
“晚上好,福爾摩斯先生。”他說,“很感謝你能來這兒。現在我很需要得到你的指教。我想特裏維利醫生把有人非法闖入過我房間的事告訴你了,是嗎?”
“是的。”福爾摩斯說,“布萊爾斯先生,你知道那兩個人是什麼來曆嗎?他們為什麼要騷擾你?”
“唉,”這位長住在特裏維利醫生這裏的住院病人不安地說,“這誰知道呢?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福爾摩斯先生。”
“你是說你不知道嗎?”
“請到這裏來,來吧,請賞臉進來好嗎?”
他把我們領進了他的臥室。這是間寬敞的臥室,“福爾摩斯先生,或許特裏維利醫生已經告訴你了,我不是個很有錢的人。我這一生隻投過這一次資,我不想把錢存入銀行,我不相信任何銀行家。福爾摩斯先生,我告訴你一個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吧,我所有的錢都在這箱子裏頭。所以你可以想象,那些家夥闖入我的臥室讓我有多擔心!”
福爾摩斯滿臉疑惑地望著布萊爾斯,搖了搖頭。
“你要是成心騙我的話,我就沒法幫你。”福爾摩斯說道。
“可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福爾摩斯厭惡地搖了搖頭,轉身說道,“晚安,特裏維利醫生。”
“你不給我出出主意嗎?”布萊爾斯大聲喊道。
“我對你出的主意就是對人要說真話,先生。”
一分鍾後,我們就到了外麵的大街上,向家走去。我們穿過了牛津街,快到哈力街時,福爾摩斯才開口說話:
“華生,真對不起,讓你陪我為這麼一個笨蛋白跑了一趟。不過,也不算是白跑,這案子還有一點味道。”
“我沒有看出來。”我老實承認。
“嗯,很明顯,有兩個或者更多人,至少有兩個人,因為某種原因,決心一定要找到布萊爾斯這個家夥。我敢肯定,那個年輕人進入過兩次布萊爾斯的臥室,而他的同夥則用一種非常巧妙的手段纏住了醫生。”
“但那強直性昏厥病是怎麼回事?”
“那隻是騙人的把戲而已,華生,我沒向我們的神經病專家暗示這點,這種病很容易假裝,我自己都裝過。”
“那麼事情究竟怎麼回事?”
“他們兩次出現,布萊爾斯兩次都不在家。他們之所以選擇候診室裏沒別的病人在場的時候來看病,顯然是有目的的,但,不巧的是,這時間正好也是布萊爾斯散步的時間,這說明他們還不了解布萊爾斯的生活習慣。如果他們是為了偷盜錢物的話,肯定會翻找一下。但東西沒被翻動,而且,布萊爾斯的眼神顯示,他被嚇得魂不附體了。顯然,他知道這兩個不速之客是他以前結下的仇人,但他由於某種原因,故意隱瞞不說。不過,最遲不過明天,他就會吐露真相的。”
“但,不會有別的情況嗎?”我說道,“盡管這幾乎不大可能,但你還是可以推測的,會不會是特裏維利醫生自己居心不良,闖進了布萊爾斯的臥室,然後再編造出這麼一個患強直病的俄羅斯貴族父子的故事呢?”
我借著煤氣燈光看到福爾摩斯因為我的這種想法,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親愛的朋友,”福爾摩斯說,“我開始也是這麼推測的,但我很快相信了那個醫生的話。那個年輕人在樓梯地毯上留下的腳印讓我不用去看他留在臥室的腳印就知道,那個年輕人確確實實是存在的——那人穿的是方頭鞋,而布萊爾斯的是尖頭鞋,而醫生的鞋又比它短了三英寸——可見醫生並沒有撒謊。好了,話就說到這裏吧,我們可以去睡覺了。要是明天早上布魯克街不發生點什麼那才怪呢。”
事情真的被福爾摩斯說中了,而且頗具戲劇性。第二天早上七點半,福爾摩斯穿著睡衣,在晨光中走到我的床邊把我叫醒了。
“外麵有一輛馬車在等著我們呢,華生。”福爾摩斯說。
“哦?怎麼了?”
“還是布魯克街的事。”
“是什麼事?”
“也許是個悲劇,也許不是,”福爾摩斯邊說邊拉起了窗簾,“你看看這個吧,這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上麵是一行潦草的鉛筆字:‘請看在上帝的分上趕快過來吧。珀西·特裏維利。’我們那位醫生朋友在寫這張便箋時,肯定是遇到麻煩事了。跟我走吧,華生,情況非常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