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客人後,安然回到房間,盤著腿坐在床上,看著麵前師父臨走時留下的藥箱發呆。
麵前的箱子大約一尺見方,是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由於師父隨身帶了很多年的緣故,已經變成了紫褐色,箱子木質肌理致密,不時有隱隱暗香浮動。
指尖沿著側麵精致的紋路輕輕摩挲,安然心下暗暗出神:
記得師父曾經說過,他在早年遊曆的時候,曾到過一個深山部族,治好了當地藥師長老素手無策的疫病,於是藥師便將這個箱子送給他作為紀念。
師父十分喜愛這個箱子,便一直將它帶在身邊兩千多年,現在又留給了自己。
是的,師父已經活了兩千多年。
安士朋出生在1984年,天資聰穎,26歲的時候便從美國一家著名的醫學院拿到了博士學位。陪愛人回國後更是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外科醫生,。
而就在安士朋最為春風得意的時候,一向身體健康的愛人卻得了怪病。救活了無數病人的師父在麵對自己愛人的病症時卻素手無策,他試過無數的偏方,帶著愛人去醫療水平最為先進的國家求醫,可最終卻仍舊沒能挽回愛人的生命。
愛人的葬禮結束後,萬念俱灰的安士朋不堪寂寞與思念的折磨,終於在一次酩酊大醉後從兩人家中的窗口一躍而下,而醒來時,他卻奇跡般的回到了兩千年前。
可是他很快便絕望的發現,時間仿佛將他遺忘了一般,回到三國時代的他不會痛,不會流血,不會老,也不會死,甚至他的頭發胡子都已經不會再生長,也沒有再掉過一根。
幾乎絕望的他有幸遇到了當時正在研究外科手術的神醫華佗,一番交流之後,兩人竟成了莫逆之交,後來安士朋更是在華佗入獄之時,為他留存下了珍貴的手稿。
隨著朝代的更迭交替,帝王將相也好,神醫百姓也罷,一個個都漸漸的湮沒在歲月的長河中,化為塵埃。隻有他,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的離開自己。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沉默,性格也越來越孤僻,他甚至不敢在同一個地方停留二十年以上。
在千年的歲月中,他到過無數的地方,見過無數的人,和史上許多有名的神醫談書論道,同榻而眠。他將自己的醫術進展到了藥到病除,起死回生的神奇地步。而不老不死的身體也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許有一天自己真的可以活到穿越時的年代,可以再次見到自己的愛人,或許這一次自己可以親手挽救愛人的生命。
安士朋記得愛人的老家是榆林縣,於是,他來到了這裏,靜靜的等待愛人的到來。在等待的日子中,他撿到了繈褓中的安然,見小小的嬰兒簡直同前世自己和愛人幻想中的孩子一模一樣,便把他抱回了家。
他悉心的養大了這個孩子,將自己畢生的本領悉數教授給他,甚至因為怕沒有上學的小安然不會與人相處而開了一家小小的中醫藥館,並且通過網絡教他認識外麵的世界。
隨著小安然一天天的長大,安士朋也脾氣也越來越孤僻暴躁,因為他的愛人始終沒有出現。年前的一天早上,安士朋起床後照例為自己添畫假皺紋和假胡子的時候突然愣在鏡子前,先是大笑,然後痛哭失聲——他看見梳子上帶著幾根自己的頭發,在他身上偏離了走向的時間終於回到了正軌。
恢複平靜之後,安士朋將安然叫到了自己麵前,師徒兩人深談了一次之後,安士朋將自己困在房間裏麵整整一天,然後留下一封書信便不知所蹤。
可是安然卻知道,師父沒有騙自己,因為自己跟著師父生活的這十七年中,他的樣子一直是三十歲,從來沒有變過,這也是師父這麼多年來極少與人來往的原因。
雖然師父的離開讓自己很難過,但是安然明白,師父為了自己已經耽擱了17年的時間,自己不能再那麼自私,而是應該盼望師父能夠早點找到自己的愛人。畢竟他已經長大了,大到可以不用依賴師父獨立生活了。
想到這裏,安然吸了吸鼻子,眼圈有些發紅的打開藥箱,小小的箱子總共有四層。
第一層放著一個布包,還有鑷子,手術刀等雜物;
第二層則分成許多個小格子,裏麵盛滿了大大小小的青瓷瓶子,那是師徒倆研究的各種功效的藥丸;
第三層裏有一張銀行卡,那是師父留下的足夠自己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費;一塊硬盤,裏麵儲存的是師父這麼多年來的行醫心得,雜記,以及碰到的各種疑難雜症,那是師父臨走之前熬了幾個通宵一個字一個字的敲進去的;
打開最後一層,安然的眼眶又紅了:一個黑玉瓶子和一份手稿靜靜的躺在箱底。他知道,那是華佗的手稿和師父做的續命丹。續命丹裏麵很多種藥材現在已經沒有了,可師父卻在走的時候把它留給了自己。
他雖然少接觸外人,但卻並不笨,他明白為什麼今天白奕辰在聽說師父扔下自己離開後便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