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楚凡向鋼琴走去時,他還心懷忐忑。因為在他的感覺中,他似乎隻在夢中接觸過鋼琴這個樂器,現在在真實的環境下,他其實還很懷疑自己是否當真可以用自己的手指彈奏出那種醉人的旋律。
可是當他坐到了鋼琴前,用手接觸到那冰涼的琴鍵時,對鋼琴的所有陌生感,全部一掃而空。這一次他是在清醒的狀態下接觸到鋼琴的,他能感覺到自己腦海中對這種樂器無比的熟悉。就像是自己曾經千萬次像今天這樣坐在鋼琴前彈奏過般一樣。
他隨手在鋼琴的琴鍵上按了幾下,鋼琴發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符,惹得咖啡廳裏正在交談的兩對情侶,跟前來給四個民大學生送飲料的服務員,向他投來古怪的目光。
鋼琴的琴架上放著一本曲譜,可是他卻完全看不懂那些五線譜跟蝌蚪形狀符號的意義。於是他索性閉上了眼睛,純憑感覺將手放在了鋼琴的鍵盤上。
當第一個音符在咖啡廳內響起的時候,葉思穎就已經聽了出來,這不是她要求彈奏的那首自己最喜歡的《星空》,但是隨著舒緩而又流暢的音樂聲的繼續,葉思穎還是陶醉進了那帶些憂傷的曲調之中。
琴聲不是畫麵。但是在陳楚凡的演繹下,那慢速度略帶沉重的節奏,配上淡淡哀傷的調子,以及沉浸在自己所彈奏的音樂中的那淡淡憂鬱的表情,讓葉思穎似乎看到了一個男生,孤單的走在南湖邊的小路,天上下著雨,但是男生卻似乎毫無所覺,或許他的心神已經完全被憂傷的思緒所占據,他隻是茫然的沿著這條路走著,不知何時會是盡頭。
可是一條路怎麼可能沒有盡頭?演奏者在這時候用一串的演奏技巧自然的過渡。沉重不再,但節奏依舊徐緩,似乎站在小路盡頭的男生想通了什麼,當情已逝,無法挽回,或許默默接受才是最好的結局。雖然想通,但是在那仍舊哀怨的曲調中,葉思穎仍能看到男生心頭那絲不甘與憤懣。
雨似乎更大了,音樂的節奏開始持續加快,男生在雨中大聲怒吼著,發泄著內心憤懣的情緒,抱怨著天地的不公。似乎男生的發泄,惹怒了上蒼。本是細細的春雨突然變成電閃雷鳴,狂風驟雨。演奏者在徐緩跟極快兩種節奏間切換竟然完全沒有過度,卻又讓人不覺突兀,隻是沉浸在男生的憤怒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終於雨停了,隱見彩虹,這是否又寓意著,一切的傷悲終將過去,未來將會美好?從悲傷的前奏,到憤懣的抱怨,到充滿希望的未來,到歡快的結束,一首鋼琴曲終於完成。
陳楚凡的手指停在最後一個按鍵上,心緒久久不能平靜。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剛才那種種旋律真的是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的。在自己演奏的曲子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失戀後經曆的每一幕。他突然有所明悟,自己在落湖前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鑽入了自己的身體,自己對鋼琴的熟悉,自己在籃球場上扣籃,自己日益自信的性格,都是這個東西帶給他的。
這首講述自己經曆的曲子,更是這個他所不知道的東西給與他的禮物。在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種自信,自己已經了解了藝術的真諦,隻要自己朝著這個方向前行,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真正難住自己。隨著這個帶些狂妄的想法從心頭升起,陳楚凡突然覺得在腦海中有什麼東西開始欣喜歡騰起來。這個時候的陳楚凡隻覺得無比的清明。
他知道腦海中欣喜歡騰的東西,就是帶給他所有改變的東西。他甚至能感受到它們沒有惡意。它們隻是單純的希望自己能夠更加自信,更加的堅強,更加的樂觀,然後繼承它們所有的傳承。
當陳楚凡一曲結束,咖啡廳內的眾人的目光都集中端坐在鋼琴前的少年身上。每個人似乎都在陳楚凡的所奏的曲子中,讀到了演奏者的一段心路,雖然隻是片段,卻讓人沉浸其中欲罷不能。
“啪,啪”突然,咖啡廳內傳來了鼓掌的聲音,從最初的幾聲,到眾人附和不過短短數秒。也將陳楚凡從莫名的歡欣中驚醒。他站起身,衝著咖啡廳內的眾人微微欠了欠身,以表謝意,便向著自己所在的位置走去。
回到自己的座位前,自然的坐了下去,剛才還顯得局促尷尬的少年竟是完全消失了。
在場的三人都感覺到了陳楚凡的這種變化,尤其是葉思穎。她甚至感覺到當陳楚凡奏完這一曲時,跟沒有彈奏之前的陳楚凡完全是兩個人,但是她沒有覺得絲毫不對,她就像陳楚凡體內的音樂基因一樣,歡欣著眼前男生的蛻變。
“我靠,小時候隨便學一學就能有這種水準?你還真是天才啊!”楊濤錘了一下陳楚凡的肩膀,誇張的說道。
陳楚凡衝著楊濤笑了笑,沒有接話,但是表情中,卻飽含著自信。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一直沉默的葉思穎突然問道。
“我還沒想好?要不你幫我想一個?”陳楚凡淡然的說道。
“果然是你自己創作的!我覺得就叫心路吧,聽到這首曲子時的感覺,就像看到了你一路走來的樣子。”葉思穎深深的望著陳楚凡,似乎想看透眼前的男生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