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時逢暮春(1 / 3)

第一節 槿溪

南翔國。

熙凝宮。

槿溪悠哉的半躺在鋪著狐皮軟榻上,寬鬆的黑色長袍順著軟榻垂在地板上,右肩的衣服半滑露出分明的鎖骨,半盤的發上一隻黑玉簪色澤妖嬈,劍眉深入兩鬢垂落的長發,狹長的鳳眼微眯著凝視著手中玩弄的匕首。

宮殿四麵刻滿了壁畫,支撐大殿的玉柱飛龍纏繞,槿溪軟榻前隔著一幕珠簾,珠簾前坐落著長方形的禦溫泉,氤氳的蒸汽朦朧在大殿中猶如仙境。

輕緩的腳步聲朝著槿溪的寢宮而來。

“你就是傅氷?”匕首穿過珠簾飛梭而至,被稱呼為傅氷的少年隻是動了動嘴,像在念什麼咒語,他的身體突然變得像個幻影,匕首直接從他身體穿過插進他身後的木柱裏。

“ 你就是南翔槿溪?”傅氷恢複實體隔著珠簾與槿溪對話,原本他們並沒有任何交集,傅氷一向不喜歡宮廷,自然不會在宮中為任何人做事,今天他出現在這裏卻是因為有人在他的屋內留下一張紙條,而留下紙條的人正是南翔槿溪。

“沒錯,抓走你徒弟的人就是我。”槿溪走下軟榻,掀開珠簾一步步的朝傅氷走近。

“我師徒兩跟你無冤無仇,你抓我徒弟,所為何事,莫非他傷了你?但據我所知,我徒弟陸鑫可不是那種愛惹是生非的人,你的目的何在!”傅氷轉動眼球看著在自己身邊繞了一圈的槿溪,他的體溫很低很低,低到傅氷都能感覺到寒冷,他的體質一定不是天生的!

“傳聞,南翔國內來了一名出色的驅妖師,傅氷,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知道你不是輕易能請得動的人,所以先把你徒兒請來了,等著你過來接。”槿溪笑了笑步入珠簾內,緩緩道出,“我遇上了一隻狐狸,一隻妖。”

“你想我抓住它?”傅氷並沒有過多的神情,“這本來就是我們驅妖師的本分,不需要你提醒。”

“不,我並不想抓住它,是比抓住它更有趣的事情,我要他,成為我的傀儡,任我驅使。”槿溪半躺下軟榻左手握起枕邊的兩顆玉球玩弄著,“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辦法。”

“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傅氷後退了一步,就算槿溪不交人,身為驅妖師的傅氷也有辦法在這深宮中找到陸鑫。

“我認為你會。”槿溪移動開一旁的花瓶,熙凝宮中央的地板突然朝兩邊敞開,露出一個幾米深的蛇池,從上麵突然掉下來的鐵籠懸在木梁上,一條麻繩綁住鐵籠的四個角,而鐵籠裏正是傅氷徒弟陸鑫,他被手腳被綁嘴巴被塞,隻能支支吾吾的朝著傅氷眨眼。

“這四條麻繩勉強能支撐這個鐵籠,任意我斷一根其他三根就會不受力的斷掉,這掉下蛇池會有什麼後果我可就不知道了。”槿溪站在蛇池後手裏玩弄著一支飛鏢,似乎隨時都會送它出去斷了麻繩,“我隻數三聲。”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一。”

“你!”傅氷欲向前一步卻又頓了頓,不敢輕舉妄動。

“二。”

“接住!”傅氷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玉瓶丟給槿溪,“瓶子裏的是藥,但還差一樣,你放了我徒弟我便告訴你差什麼。”

槿溪輕浮一笑,步入珠簾,將軟榻邊的花瓶移回原位,地板重新合並,槿溪投出一支飛鏢斷了鐵籠上的四根麻繩,從一米處落下地板的鐵籠發出沉悶而巨大的聲響。

槿溪踢起地上的劍,混入內力橫飛向鐵籠,整個鐵籠直直的順著熙凝宮飛出外麵的空地上。

熙凝宮內隻剩下傅氷和槿溪兩人,槿溪手裏拋著一把鑰匙。

“告訴我還差什麼,我就給你鑰匙,讓你們離開。”

“使用這瓶藥的主人的血。”傅氷伸出手,接住槿溪丟過來的鑰匙,說完最後一句話轉身離開熙凝宮。

槿溪若有似無的笑容越顯得他妖邪,望著那玉瓶中透明的玉液,輕輕地擰開瓶蓋,將食指往劍刃上劃開一道血口,任由鮮血混入玉液中,慢慢的變成一瓶紅色的液體,又快速的發生融合,變得跟原先一樣透明。

“槿溪陛下,你這是在幹什麼?”端著茶點走進來的唐憐看著手指劃傷的槿溪心疼的走上前想要伸手為他看看傷口,換來的卻是槿溪帶著殺意的目光。

“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老宮女來管,放下茶點出去做你的事,你應該知道我留你下來不是舍不得殺,而是我需要一個見證人,見證我才是最強的王,出去!”

年過半巡的唐憐頓了片刻搖搖頭轉身離去。

第二節 冬天的雪蓮

安陵城。

水榭亭中。

葵顏白衣飄飛,她望著遠處朦朧不斷變化的景色,唇邊勾起一抹淺笑,似乎一切的改變都來得很突然,從那隻狐狸出現之後。

熟悉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並沒有轉身的葵顏當帶著思穎信步走來,她依舊帶著一件白袍子為葵顏披上,這已經開始入冬的天氣吹著寒風,葵顏卻絲毫沒有察覺。

“自從錦淩跟隨你一同回宮,你可是第十天這樣呆呆的站在這裏望著遠處的水池傻笑了。”思穎捂嘴竊笑,花容月貌黯淡了此處的風景,沉思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套話,“盛紀有想過納錦淩為皇後嗎?”

“納她為皇後?”葵顏突然覺得好笑,一時口快便說出了要納也是你這樣的話,此話卻羞紅了思穎的兩頰,看著低頭不語的思穎,葵顏這才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急忙改口,“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盛紀喜歡思穎嗎?”思穎打斷葵顏的話,羞澀低頭等著一個回複。

“這……”葵顏不知所措卻又不能暴露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我喜歡你,你呢,你喜歡我嗎?”

柳絮拂起衣帶徐徐漾開飄在眼前,白衣入水中的波紋在身體連綿起伏,兩人麵麵相覷莫無聲息的對峙著。

“思穎,教我做糕點吧。”突然從上麵倒吊著出現在葵顏麵前的錦淩打亂了這不知該如何進行下去的氣氛,隨後自顧自的拉著思穎就走了。

葵顏望著他們漸去漸遠的背影鬆了一口氣,轉身撫著水榭亭的木柱,還好錦淩機靈。

禦廚房內。

把其他廚子宮女都趕出去的錦淩蹲在長長的桌子上看著正在準備材料的思穎。

“你會做桂花糕嗎?”

“當然會,你想學?”思穎看著像一隻狐狸一樣蹲坐在長桌上的錦淩,他很美麗也很有趣,怪不得那麼討人喜歡,思穎在心底偷笑,“不過,錦淩姐姐倒是從這桌上下來,等下我們還要在這裏搓麵粉呢。”

“不早說。”急忙拖著裙擺跳下來的錦淩還順手用長袖擦幹淨桌子,思穎卻在一旁掩嘴笑。

“我們要用到的材料分別是,糯米粉、粳米粉、白砂糖、植物油、糖桂花。”思穎一邊準備材料一邊向錦淩解說,隨後將糯米粉和粳米粉篩一下,加白砂糖,用清水揉拌均勻,“把這些材料拌均勻後上籠蒸一會兒。”

“看起來好簡單,可怎麼我做出來的糕點卻那麼奇怪。”錦淩認真的看著蒸了一會兒的蒸籠,思穎用厚厚的布圍住蒸籠端下來,“現在要怎麼做?”

“現在將糕粉用濕紗布包住。”思穎邊解說邊做,“不斷翻撳,揉捏,直至肯麵光滑,糕粉細膩。”

錦淩像在聽無字天書一樣,根本不懂思穎說的意思,但他會看,目不轉睛的看著,看著卷著衣袖的思穎將糕粉撳平,拉成長條,抹上植物油,撒上糖桂花切成長方塊,然後放上青瓷盛器,一碟香噴噴的桂花糕點就這樣完成了。

錦淩饞嘴的拿起一小塊含在嘴裏,很快的在嘴裏融開,甜甜的帶著桂花的香味很好吃。

“好好吃,怪不得顏……”錦淩舔舔舌頭急忙改口,“怪不得盛紀整天說你做的糕點好吃,真的比我做的好吃多了。”錦淩翹著屁股趴在長桌上繼續吃糕點,百無聊賴的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你在盛紀寢宮窗台放的那盆栽是什麼?”

“是牡丹,白牡丹,等過了冬季春天來了就會開花。”思穎不假思索的回答錦淩。

“現在冬天了,宮中的花基本都謝了,不過還有一個地方有花,我帶你去。”錦淩說罷牽著思穎的手大搖大擺的就走了。

“禦廚房的東西我們還沒收拾呢。”

“不用收拾了,留著給那些沒事幹的宮女啊太監啊什麼的收拾去吧,我們去賞花!”

兩條拖地的長裙沿著複廊掃過,複廊上雕刻著精致海棠十字菱花紋的窗格,隨著前進園外的景色不斷地變換著,淡淡的霧氣朦朧在外麵很是虛幻,錦淩和思穎繞過複廊邁上四級階梯,步入立於池邊的小軒,陽光斜入在霧氣中縷縷傾下,輕柔的降落在錦淩的肩上,這樣的陽光在冬天最暖和。

“看,這是雪蓮花,安陵國地勢較高,入冬快,而且冷得也快,這雪蓮花就是要在冷的地方才能存活,你看著整片池子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結冰了,也隻開了五六朵雪蓮,還有一些是花苞,可能要等再冷一點才會開。”錦淩匍匐在小軒的長椅上看著小軒下麵開著雪蓮花,錦淩一開始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因為葵顏很少來,錦淩也就很少會逛到這邊來,但有一天他偷偷的跟著葵顏卻發現她走到了這小軒一直眺望遠處的景,後來錦淩自己站上去看才知道,原來這小軒,朝下看是雪蓮池,朝遠處抬頭看卻能鳥瞰整個安陵城,是安陵城內最高的地方,所以最冷,也就是為什麼能開出雪蓮的原因。

“真的很美,沒想到宮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思穎輕倚柱子,望著小軒下的雪蓮,露珠聚集在葉中晶瑩的晃動,用那無言的葉襯托出的白色花朵何其美麗,“淩姐姐,你覺得盛紀會喜歡怎樣的女子?”

錦淩翹著屁屁匍匐在長長的椅子上,兩縷柳絮般垂下的發絲在風中輕浮,不施粉黛的臉蛋柔中帶剛,徐徐散開的衣襟像綻放的花,散漫的飄零。

如果盛紀還活著,他會喜歡怎樣的女子呢?這個問題錦淩還真未曾想過。

“大概是像思穎你這樣的女子吧,有著質樸不被風塵染指的笑容,溫柔體貼,很單純,又能讀懂別人心中所想。”錦淩撅著嘴巴玩弄著絲帶,盛紀要是還活著,應該會喜歡這樣的女子,一個愛他懂他憐他惜他的人。

“淩姐姐,那你覺得盛紀會娶我嗎?”思穎匍到錦淩身旁大膽的問出這句話,卻讓錦淩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要是思穎愛的人是盛紀那就是好事,愛胡鬧的錦淩一定會很樂意當月老牽紅線,可如今她愛錯對象了!

“當然不會,因為盛紀眼裏隻有我一個人,雖然你很好,但是你充其量也就是個服侍他的宮女,又或許等以後我們成婚了,說不定你會成為服侍我的宮女,所以,你還是盡早的死了這條心吧。”錦淩起身背向思穎,說了一連串的話,這些話無非就是要讓思穎死心,別來錯了地方愛錯了人卻還要再一錯再錯,就算她恨他也好,錦淩寧可當一個罪人也不要要葵顏在陷入兩難之地。

“錦淩姐姐,你這是在說什麼?”麵對著錦淩如此之大的轉變思穎實在是沒辦法一下子晃過神。

“我說,你不要再喜歡盛紀了,因為你沒這個資格走進他的心裏,話我就說那麼多,你自己想清楚想明白,我走了。”錦淩揮揮袖子離開了小軒,留下思穎一人獨自望著雪蓮黯然失神。

第三節 醋壇子

暮思宮。

“顏兒,為什麼你不告訴思穎你是女的,這樣她就不會再對你一片癡心了。”錦淩躺在葵顏的床上無聊的滾來滾去,“蓮霜不是也知道你是女兒身嗎,同樣是服侍你的人,為什麼不告訴思穎?”

“蓮霜是啞巴,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從小就一起長大,所以就算我不告訴她我是葵顏她一樣看得出來,思穎不一樣,我若告訴她,我擔心會把她牽扯進不必要的爭端中。”葵顏看了錦淩一眼繼續改她的奏折。

“顏兒,我跟你說哦,其實思穎是個很好的姑娘,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心靈手巧,心思細膩,我要是盛紀估計也會喜歡她的,說不定還會納她為皇後呢,顏兒,你別一直看奏折嘛,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吖。”轉移目的地趴在桌邊玩弄發梢的錦淩不停的騷擾著葵顏,無視桌上那堆積如山的奏章,“顏兒一點也不會撒嬌,人家思穎笑起來可愛極了,你就知道對著奏折一臉冰冷。”

“幹脆你現在去找她好了!”深吸一口氣的葵顏不悅的放下奏折,抬頭,一雙帶著火藥味的眼睛瞪向錦淩,“不要一個晚上在我耳邊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說她有多好!”

“什麼嘛,我是覺得如果……”錦淩停頓了半秒硬生生的把盛紀兩個字咽回去,突然兩眼放光的趴在桌上挑逗葵顏,“我知道了,你在吃醋,顏兒在吃醋,吃醋哦,哈哈……”

“你個臭狐狸笑我,看我不打死你。”葵顏惱羞成怒的抓過奏折就往錦淩的方向丟,兩個人在屋子裏吵吵鬧鬧的追來追去,“臭狐狸你給我站住,再跑我就剝了你的皮做成大衣!”

“你舍得嗎,哈哈……”錦淩到處竄的朝葵顏做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