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輪到昆山子發愣了,她奇怪的問:“陶叔叔?我不認識你。師兄,他是誰呀?”
“小辣椒師妹,他確實是你陶叔叔。這位陶然客道友來自西昆侖,與你的父親昆如公有結義之情。你快過來見禮!”
小辣椒這才恍然大悟,趕緊過來拜見陶然客。陶然客一把扶起她,抓著她的手看著她唏噓不已。小辣椒本來是高高興興下山找我,不巧正遇見陶然客,談及傷心往事也抹起了眼淚。很久之後我在一旁勸道:“往事已矣,今日你們叔侄相見是美事,就不要太傷心了。”
陶然客也道:“是的是的,應該高興才是,侄女,你就不要傷心了。……你父母的仇,你師兄石盟主還有師父風宮主已經替你報了。聞醉山仙府也奪回來了,現在叔叔替你暫管,你什麼時候回去看看?”
昆山子:“那座仙府我不想管,師兄和陶叔叔要有用處就拿去用吧。……沒想到我這次下山找師兄,卻遇到了陶叔叔,真是天意有緣。”
“我說誰這麼調皮大膽?原來是你!天下敢和我開這種玩笑的恐怕隻有你了。你這次下山不會是偷偷跑出來的吧?”
昆山子麵容稍霽,答道:“當然不是我自己偷跑的,是天師命我來找你。”
“天月大師找我何事?”
昆山子:“其實不是找你,是為了讓你帶我去見公子,就像當年你領著玄星子去見他一樣。”
“我明白了,到了師門授器的時候,需要他把信物賜給你?”
昆山子點點頭,揚起手中火紅色的手帕道:“對,就是這個。其實我也很想見一見公子,看他在人世間可好?”
陶然客問道:“這就是你用的法器嗎?剛才你所施法術十分神奇,這法器絕非凡品。”
昆山子:“我如今在修習忘情宮的火靈神術,這就是火靈幡,它是忘情宮鎮宮九器之一,也是火門弟子的信物。這件法器變化神奇,如果完全展開可如垂天火幕。”
我笑道:“火靈幡?我聽說過,那是風君子小時候在忘情宮中的手帕,說不定他還用來擦過鼻涕。……想當年初次見麵他送你大夏龍滌當手帕,今日要正式授器又是一塊手帕,你和手帕很有緣份啊?”
昆山子終於被我逗笑了:“這可不是手帕!我的紅鬥篷在茫碭山被毀了,火靈幡也可以展開當鬥篷用,就像披著一片火燒雲可好看了。我現在運用的還不純熟,經常點著身邊的東西,要不要給師兄你示範一下?”
我趕緊擺手道:“不用了,以後再說吧,你不要把這裏的山林給燒了!”
意外遇到了昆山子,陶然客在蕪城多盤桓了兩日才告辭回西昆侖,我命澤仁一路將他送到瑤池邊。陶然客走後,中秋已近,我也要去濱海找風君子取黑如意了,正好領著小辣椒一起上路。
臨行前特意給風君子打了個電話,問他周末外不外出?我在電話裏告訴他周末要去濱海辦點事,順便約他見一麵,他很高興的答應了。風君子住在濱海西郊的齊仙嶺,小區後麵是一座不高的山,翻過山就是一望無際的海,周圍分布著不少各部委的療養院。周六下午四點多鍾,我在小區門口給他打了電話:“風君子,我已經到濱海了,晚上約你出來。”
風君子:“石野你在哪裏?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在你家小區門口,你下來就行。”
風君子吃了一驚:“這麼快就堵到我家門口來了?我馬上下去!”
時間不大,風君子施施然的走了出來,穿著一身白色的絲麻清涼裝,鼻梁上還架著金絲變色鏡。他老遠就看見了我,邊走邊打招呼:“石野,你能來濱海真是太好了。……咦,這位美女是誰呀?很麵熟,我們以前見過嗎?”走到近前他看到了小辣椒,不理會我上前和她搭話。
小辣椒看見風君子神色很激動,卻不知如何回答。我趕緊在一旁道:“這位昆小姐是我一位長輩的晚輩,這次也到濱海有事,就順道一起來了。”
風君子:“長輩的晚輩?你怎麼總有這樣的朋友?我記得上次在三江口那個小星星,也是你長輩的晚輩?……昆小姐,你好,我叫風君子,是石野的老同學了。”
小辣椒愣愣的說了一句:“公子,你還是叫我小辣椒吧。”
風君子看著她一眯眼睛:“公子?你叫我公子?……嗯,這個稱呼蠻有古典味道的,那你就這麼叫吧。”
我打岔道:“晚上想吃點什麼?濱海有什麼好地方領我們去,我請客。”
風君子:“你們遠來是客,怎麼能讓你請?我知道你是大款,但也不至於我一頓飯也請不起吧?別廢話了,跟我走!”
風君子領著我們向外走,小辣椒很自然的上前兩步與他並肩而行,卻把我甩在了後麵。我在後麵暗自嘀咕——這個風君子,見了美女忘了老同學。走出不遠就來到了大路前,從這裏往市中心反向,需要到街對麵去打車。寬闊的六車道大路空蕩蕩沒有一輛車,小辣椒舉步就要過馬路,風君子伸手把她拉住了,指了指對麵路口的紅燈。
“公子,怎麼了?”小辣椒有些奇怪。
風君子:“沒看見紅燈嗎?”
小辣椒:“紅燈是什麼?”
“紅燈綠燈,是街道上行人和車輛行走的規則,紅燈停綠燈行,彼此相安無擾不會撞車。”我在後麵趕緊解釋,小辣椒還真不知道紅燈是怎麼一回事。
風君子回頭似笑非笑的看我:“你的話很有意思啊?……有很多人不會在沒車的時候也等紅燈,但既然有這個規則,我們就要遵守它。”
我覺得他話裏有話,反問道:“如果沒有這個規則呢?”
風君子搖頭:“如果沒有,就必須製定,否則誰也過不了路口。過不去是小事,每個人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就是大事了。也許有人認為無視一切規則勇往直前是絕對的自由,其實大謬歧途,有些大事情的道理就像這路口的紅綠燈一樣簡單。絕對的自由靈性是存在的,但那是另一個境界,當你的真正超脫之後才能理解,它與闖紅燈是兩回事。”
聽完這番話我也有些糊塗了,他明顯是在暗指別的事情,聽在我耳中顯然是指十天後我要率兩昆侖立新約。他封印的神識到底有沒有解開?既不像解開了,又不像沒解開。現在這個“人”究竟是風君子還是忘情公子?
說話時對麵的紅燈滅了,黃燈閃爍幾下剛剛變成綠燈,小辣椒邁步就要過馬路,又被風君子一把拉住了。她還沒來得及問話,遠處一車掛著白色牌照的小轎車加速疾馳而過。這條路的限速是七十公裏,根據我的目測那輛車的時速至少超過了九十公裏,而且它闖紅燈了。
“我呸!這丫以為自己在開戰鬥機啊?翻溝裏就知道教訓了!”風君子恨恨的罵道,還朝著轎車駛過的方向吐口水。他的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短促刺耳的刹車聲與金屬碰撞的翻滾聲。隻見那輛轎車不知是方向盤失靈還是司機反應慢了,在一個小彎道處衝出了路麵,翻在路旁的排水溝裏,四輪側向一邊還在轉動。
風君子也嚇了一跳,掏出手機就要報警,隻見司機已經打開朝天的車門爬了出來,頭破血流很是狼狽卻沒什麼大礙,也掏出手機在打電話。風君子冷冷的看了一眼,把手機揣回兜裏不再理會。我在一旁暗歎:仙人金口還真不是蓋的!
……
“風君子,你怎麼領我們來吃鮮族菜?這飯店名挺有意思,居然叫大長今!”
風君子:“沒看過那電視劇嗎?韓國棒子拍的,湖南衛視前年放的,就叫《大長今》。”
“我陪菲兒看過幾集,後來就看不下去了。裏麵居然有一集說到朝鮮宮廷廚師做滿漢全席招待大明國的使者,這種狗血也能當黃金往自己臉上貼?”
風君子:“認祖宗是沒錯,但是亂認祖宗,還非說自己是別人祖宗,連姓氏都搞錯了,這就太荒唐了。”
我笑了:“很多人都希望有淩駕於他人之上的尊嚴,這可能導致一種群體扭曲的自我膨脹,而且還不知不覺以此為榮耀的追求。……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帶我們到這家飯店來?”
風君子:“就是想帶你來看看。……你看這道菜,據說就是棒子發明的無比精致美味九折板,你看它是什麼?”
“不就是春餅嗎?把配菜放在八個格子裏。我也是開飯店的,不過我們知味樓隻在每年立春那一天才做春餅。你說這些話到底什麼意思?我看沒有必要!亂編排別人的祖宗當然不對,可是偏偏是因為有人把自己的祖宗給忘了。”
風君子笑了:“縱然不屑於爭,但應自省立身,而後立天下。你能明白就好,這頓飯就是這個意思。”
小辣椒一直沒太聽明白我們在說什麼,這時才弱弱的插話問道:“你們在說電視嗎?”
風君子:“是啊,你看過這電視劇嗎?”
小辣椒搖頭:“我沒看過電視。”
風君子張大嘴像遇到了外星人:“連電視都沒看過?”
小辣椒:“有什麼好看的?”
風君子把嘴合上了,饒有興致的問:“此話怎講?”
小辣椒:“人世間種種編排,萬端事由,以一鏡而見之。若能超然洞徹,又何需此一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