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相淑儀又心有不甘地打電話去問,秘書小姐說經理已經回家了。”相淑儀看表,確實是下班時間,天都黃昏了,但相淑儀卻不知。
打的回去,站在門口,相淑儀看著久違的家,清玲、空寂就撲麵而來,相淑儀慢慢地走進去,看到每一件家具上都蒙著灰塵。
臥室裏的被子麻花一樣扭在床上,地毯上扔滿了煙頭,茶幾上散亂地擺著喝過的酒瓶和飲料罐。
廚房裏嗅不到動過煙火的痕跡,垃圾桶裏還扔著許多天以前相淑儀煎過的雞蛋殼。
呂長天不在。空蕩蕩的家給相淑儀一種陌生的感覺。
相淑儀的眼睛停留在地毯上的煙頭和茶幾上的酒瓶上。
呂長天也感到煩亂麼還是因為拿不定主意而猶豫不決?那麼呂長天最後的結論呢清麗的秘書小姐說經理去見朱總了。”那是呂長天的決定麼清麗的秘書小姐說經理已經回家了。”可是家裏沒有呂長天,呂長天回到哪兒去了呢是朱黛那兒麼拖著軟軟的腳步離開他們共有的房間,相淑儀心灰意冷。相淑儀倒寧願自己沒有回來,也沒有去找過呂長天,那樣相淑儀還可以在心中為呂長天辯解一番,但是現在,相淑儀卻無力安慰自己,因為所有的蛛絲馬跡都不為自己說話。相淑儀還能將自己騙下去麼“不再想想?”
“不了,倦了。”
“孩子怎麼辦”“我先帶他回姥姥家。”
“以後怎麼辦“韓素瑤看著她的朋友,說現在是寒假,還好說,可是開學了呢他也住在姥姥家?”
相淑儀想了很久,才說不知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韓素瑤沉默了半晌,說這樣也好,彼此冷靜一下。你也好多年沒有回娘家過年了。你打算說麼”“不。”相淑儀苦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處,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又何必讓家裏為我煩心?”
相淑儀說我們都長大了,應該有能力處理自己的事了。你說呢“韓素瑤歎了一口氣叫我沒話可說。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強撐。那麼辛苦幹什麼”“這世界,誰也活得不輕鬆。”
韓素瑤往沙發深處一躺,看著天花板問要不要告訴呂長天?”
“不用了。他若真的關心,也許早就來了。”
奇怪地看著相淑儀,韓素瑤覺得她怎麼忽然間就像一個老氣橫秋的僧侶,大有看破紅塵的味道,不由問道:你沒事吧”“沒事。像我這樣的人,會有什麼事?”
韓素瑤住了口不再說話。她的朋友把今天談及的所有話題都匆匆結束。這不是她一向的作為,相淑儀要幹什麼仿佛察覺了韓素瑤的想法,相淑儀看著她笑:你放心,再怎麼說我還有一個兒子,他那麼小,我怎麼會舍下他?”相淑儀的眼裏忽然就湧出了淚,但她一聲不響,隻默默地用於擦去。又笑:我已買好了票。這些日子你照看我……“相淑儀想說謝,但她又覺得這不是一聲謝就能說完的事,遂改口道:春節快到了,你若有時間,來跟我一起過年。”
韓素瑤默默地瞅著相淑儀一一一她相依為伴的朋友,心裏布滿悲哀。她不知道怎樣才能讓相淑儀從這次慘痛的陰影中走出來。她想了很久,終於想到了一個人許豐江。
她得給許豐江打電話了。
也許,隻有許豐江能讓她紛亂的心境平靜下來?
站台上,陳果青和韓素瑤為相淑儀送行。相淑儀的兒子一遍一遍地喊著“阿姨再見叔叔再見,但相淑儀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相淑儀隻是望著這個城市,像要把每一寸天地都盡收眼底。
大雪飄飄搖搖下了一夜,此時天已轉晴但太陽還沒露麵兒,雲塊像作戰的集團軍,自東向西不停地移動著,湛藍的天也被移動的雲塊分割成一片一片,剛露出來又被遮住。陽光透過雲的縫隙灑在雪地上,明晃晃的。地上的雪還沒有融化,四處一片白。
站台上的人都在作最後的道別。最後的道別並不像電影電視上渲染得那麼動情。相淑儀穩定地說著道別和祝願的話,神情談談而談談,倒是她那十歲的兒子依依不舍地跟韓素瑤和陳果青說這說那,填補了大人們的淒清。
長鳴的汽笛聲把曾經的人和曾經的事一並拋在身後,但是北方的城市總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彩霞滿天。不知雪霧初晴,生命又會步人怎樣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