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隨溪端著粥走進來的時候,信已經離開。
他也不多問,扶起李寫意,便要喂她。
李寫意躲閃了一下,輕聲道,“我自己來”。
風隨溪沒有堅持,將碗交到她手中,瞥到她手腕輕微的顫抖,當即又不由分說的奪了回來。
“在我麵前不用逞強”他沒好氣的訓了一句,自顧自的舀了一勺湊到她的唇邊,“已經不燙了”。
李寫意為難的望著麵前的粥,還是老老實實的張口咽了下去。
她很安靜的喝完了那碗粥,至始至終,沒有吵沒有鬧,安靜得仿佛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風隨溪待她吃完,拿了一條毛巾為她拭去唇角的殘汁,指腹觸到她的溫潤時,他忍不住低下頭極輕的吻了她。
吻淡若風。
李寫意斂眸輕仰,睫毛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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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忻仍然站在穀外。
修長清俊的身形,已經完全沒有了少年的青嫩,那是一株迎風的白楊樹,挺直,獨具風姿。
當他站在那裏時,可以一整天都不動一隻手指,他是個最有耐心的獵手,當別人窮極無聊之時,他能聽風聲雨落,而興致盎然的渡過一天。
這一年跟在四哥身邊,他學會了許多事,也見到了王子情所有的痛。
所以,他必須,見到李寫意。
又一夜,暮雲四合,風隨溪仍然沒有放他入穀的意思。
王子忻神色很淡,筆直的站在穀外,身後的侍衛遠遠的候著,不敢靠近須臾。
待夜色盡染, 一直柔和的風忽然轉大,樹枝被風吹得喀嚓喀嚓作響。大風刮落樹上的黃葉,攪起地上的落葉,在漫天舞動著的秋葉中,轟轟雷聲由遠及近,漫天烏雲黑沉沉壓下來,天色迅速轉暗。
王子忻仍然不動,執著的望著入口,黑幽幽的眼睛仿佛又回到了未治愈前的空洞,擯棄了萬物,等著那個可能永遠不會出現的人影。
幾道閃電如金蛇,狂舞著撕裂黑雲密布的天空,陣陣雷聲中,豆大的雨點從天空中打落下來。不大會,又是一個霹靂,震耳欲聾。一霎間雨點連成線,嘩的一聲,大雨就象塌了天似的鋪天蓋地傾瀉而下。刹那間全身濕透,暴雨砸在身上,起先還點點都是疼痛,後來慢慢麻木,狂風吹過身子,激起一陣陣寒意。
王子忻的視線被雨水模糊,怔怔的望著前方:青竹傘下,李寫意一身素白長裙,裙擺隨風而舞,麵色沉靜如水,身姿淡雅若新月。非但沒有在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陰暗中透出狼狽,反而如暗夜中的一株白蓮,遺世獨立,纖塵不染。隻是飛揚的衣袂間彷佛披拂了天地所有的寂寞,勝雪的白衣下集斂了人間所有的寒冷。
風大雨急,她撐著的傘終究敵不過施虐天地的狂暴,傘柄脫手而去,她並為追逐,也並不慌亂,任憑冰冷的雨水淋淋的砸向她,她的衣衫很快濕透,頭發貼在蒼白若紙的臉頰上,如雨夜的幽靈。
王子忻的麵上全是水,連自己都辨不清是否盡是雨水。
她終於走近,靜靜的,停在王子忻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