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話帶刺了。你是雀山一隊的知青張良吧,肯定是。這方圓幾裏除你之外沒人拉琴當然有資格牛氣囉!”
我大吃一驚,忙問:
“我不認識你,你曉得我?”
“咯、咯、咯……”她把瓷盆擱在草地上,用一把桃木梳刮著垂在胸前的頭發:“我不但曉得你還曉得你住的房屋最近被暴雨淋垮過,是嗎?”
“你叫……”
沒等我把話說完,她爽直地回答了我的問題並反問:“你能拉支我會唱的歌嗎?”
“那你先唱一支你喜歡唱的歌。”我反將她一軍。
她一偏頭,把搭在肩頭的垂發思到身後挺直腰肢,雙手合在胸前捏著梳子用清亮活潑的嗓音唱出一支我從沒聽過的民歌:
政柴莫政葡萄藤,
好女不愛閑遊雲蕩的無用人,
有誌男兒像常青樹,
無用的人兒他遊蕩閑一生……
“唱得好!”等誇獎她的話溜出嘴,我猛然意識到她唱的歌暗含著一層諷刺我的意思心裏暗罵“鬼精怪!”
“咯、咯、咯……”劉芳向我眨眼,做個鬼臉端起草地上的洗衣盆撥開擋路的鬆枝轉身走開。
我沒有去理會劉芳架琴運弓拉起了陝北民歌《山丹丹開花紅豔豔》先前填滿胸膛的抑鬱煙消雲散琴弓傳遞的音符變得歡快熱情。一曲終罷,我收弓抬頭,才發現劉芳人沒有走開,正隔著一椏鬆枝回望著。
“這次聽懂了嗎?”我帶揶揄的口氣。
“懂,拉得真好!”她眼裏帶著佩服。
“不是我拉得好是你過去遇到的琴師比我更蹩腳回家去吧!”“我們一起走吧!”
“我們同路?”
“對。”她一點頭。
“你家在哪裏?”
“我到我姐家雀山一隊的劉香啊你是認識的嘛。”
我恍然大悟,一個劉香,一個劉芳真像兩姊妹的名字。為她們取名字的人真還有些學問。我心裏暗想,口上明語:
“不過你們姐妹不太相像,她長得胖你長得這麼瘦。”
“我姐姐生娃娃前,也像我這樣瘦。”她雙頰泛紅有些羞澀。
我隨她走出鬆林在背後發問:
“你走這麼遠來洗衣?”
“不遠啊,翻過山頭,坡的那麵就是我姐住的院呀!”她打量我時,
目光裏有些兒奇怪。
我忙辯白說自己很少出來轉山,加之才來不久,看不清山勢。
我們邊走邊聊才知道劉芳的父親是農中的退休教師,她的家在同一個公社的梨山七隊。她在農中初中畢業後,在大隊小學代課,明年就能轉為正式教師。她是朱大才的小姨子,是與我生活在兩個不同的層麵的人。我在城裏初中畢業到農村當農民,她在農村初中畢業到學校當教師,硬是人和人不同一比氣爆肚皮。
走著,我見前方路邊崖畔上長著十餘株雖疏枝細杆卻掛著富有生氣的葉片、外觀形態蒼勁挺拔的樹木一時叫不出名字,又似曾相識便問:
‘刻老師那方岩坎長的什麼樹?”
“叫劉芳。”她一張臉緋紅,眼裏帶著責怪盯得我難堪,接下來,她朝我手指方位望望回語,“那是山梅,你們城裏人叫臘梅。”
我心一動,急切請教她:
“山梅能移植嗎?”
“能,正是這個季節山梅種植有講究’要地方潔淨,要向陽,要防澇。嫁接,移栽,把梅枝削下來插栽都能活下來,我試過。”劉芳疑惑地打量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