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蘇晉之將式微帶回屋內,平日擦破點皮都要大喊大叫的式微此時卻出奇的乖巧,聽話的上著青玉軟膏,又在蘇晉之溫和的叮囑聲中漸漸耷上眼皮,睡熟了。

看著小女兒如上等白瓷般的肌膚與青色的軟膏摻雜在一起,雖說現下有些難看,卻更叫人心疼。

坐在一旁盯著小女兒的睡顏,蘇晉之的神思漸漸遊離至了別處,心中暗歎:她本不該出生在這裏,而是應當住在那高庭大院,受那最上等的禮化教育,穿著綾羅綢緞,衣食無憂。

想到這裏,蘇晉之眼中的愧疚之色漸漸轉濃:昔漢時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為愛私奔聽起來如此浪漫,可世人到底不知,那二位也是人,也要經曆油鹽醬醋的生活。從五穀不分的大小姐變成如今尋常婦人,芳娘到底吃了多少苦。

可他亦不過是一介書生,因著與姬唯芳私奔之事,滔滔天下,又有幾人敢得罪清河姬氏來用他。他因此抱負不得舒展,芳娘明珠落凡塵,好在蒹葭情深,這些年也這麼過來了。隻是苦了花容月貌的小女兒,她這般品貌,一想到將來要亦要如他二人這般辛苦勞作,便有些於心不忍。

不過這些,亦不過是他想想罷了,蘇晉之苦笑一聲,回頭看了看屋內那小半袋米,暗忖小女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明日叫芳娘去集市上買些肉回來給小女兒補補罷。

這邊暫且不提,卻說姬唯芳直至日將落時才堪堪回到李家村,巴掌大的地方,有什麼事自然是不用半天幾乎人盡皆知了,才踏進村口,便聽說小女兒臉又受傷了,姬唯芳當下臉色一變,便匆匆向自家趕去。

一進屋便看到小女兒乖巧的坐在凳子上就著醬菜吃飯,見她回來,小女兒還抬頭甜甜笑了一聲,軟軟的喚了一聲:“娘!”

一旁的蘇晉之眉頭微皺的歎了一聲,嘴巴怒了努牆角的兩袋米和一籃子雞蛋,搖頭道:“隔壁送來的,我推不掉!”

“罷了!”姬唯芳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想安慰下屋中的夫君與女兒,卻不知她這模樣比不說話還要難看。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將賣繡活賺的幾吊錢置在了桌上,細細看了看小女兒的臉歎道:“青玉軟膏可夠?”這也是她自小帶在身上,離開姬家之時唯一沒有扔下的東西了,卻不想竟以這種方式用了起來。

“夠了!”蘇晉之苦笑一聲,又道,“隻是微娘可不能再受傷了!”

低頭啃醬菜的式微卻在這時候抬起了頭:“爹,微娘知曉了,會乖乖的,傷好之前不會出去亂跑的!”

蘇晉之聞言與姬唯芳相視一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式微頭上兩隻團子,雖說此時式微臉上青一塊的白一塊的,可配著那團子再加上認真的表情,莫名的逗的人發笑。

養了兩日,這日大早,蘇晉之難得的在家中休息,見外頭日頭正好,想了想老呆在屋內也不是個事,便搬了張凳子,喚屋中的式微:“微娘,今日爹休息,咱們出去曬曬太陽!”

小大人式的式微眨了眨眼睛,搬著與她人差不多高的凳子跟在蘇晉之後頭出了屋,來到院中坐到了蘇晉之的對麵。

看著眨著眼睛,乖乖盯著自己看的小女兒,蘇晉之莫名的將她與學堂中那些盯著自己看的小蘿卜頭聯係了起來,直想發笑,便開口道:“微娘,春光正好,不如爹來教你讀讀詩經罷!”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式微一字一句的念了出來,“這句裏頭有微娘的名字,上回爹教的,微娘都記得呢!”

這般認真的模樣逗得蘇晉之開懷大笑,連連道:“好,好!”方要繼續說話,便被一陣來人的叫喚聲打斷。

“蘇相公可在?”這一聲正是李家村最說的上話的一位四十多歲、名喚李亮的人,讀過幾年書,幹活什麼的也不含糊,平日裏說話行事也算公正,是以在李家村隻要有了矛盾,多數尋得便是這李亮來主持公道。

這會兒李亮正扯著嗓子喊著:“蘇相公,有好事咯,可在家?”

蘇晉之一臉疑惑的起身,前去將院門拉開,對上的正是李亮笑的褶子都快聚一塊兒的那張臉。

“令千金可在?”李亮行事在李家村也算是四麵玲瓏,與種田的莊稼漢能說到一塊兒,與蘇晉之這等,雖說不過讀了幾年書,但也知曉一些文縐縐的話語,比如眼下,張口便是“令千金”,卻也不叫蘇晉之覺得不可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