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繆克構

那時節校內校外都在流行一道歌,歌名就叫《小芳》,“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挺抒情挺動人的。

我們的小芳果若歌中的小芳。她初來乍到這個城市念大學,一副很純潔很羞澀的樣子。報到之後,開始了軍訓,軍裝一穿,怎麼看小芳,都像一個女兵。

執教的排長姓羅,我們管他叫羅教官,長著一副娃娃臉,嚴肅起來卻蠻嚇人的。生得一副好嗓子,沒事有事愛吼: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就跟唱片上唱的一樣,那聲音很嚴肅,很憂鬱,也很無限的。

漸漸地大家就都熟悉了。知道排中有個叫小芳的女孩,也知道這個羅教官,非常喜歡《小芳》這首歌的。訓練時休息,大家席地而坐,有人便帶頭起哄:“羅教官呀麼來一個,來一個呀麼羅教官。”

羅教官卻坐在那裏動也不動,嘴上隻是笑。

於是又喊:“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很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得很著急。”

羅教官卻依然不動。

“冬瓜皮,西瓜皮,踩到哪裏滑哪裏,羅教官是個大賴皮。”

這回可真坐不住了,羅教官便站了起來,“同學們,”他說,有點無奈的樣子。他的頭和雙手同時往右下邊一移,並快速往左一劃,畫出一段很幽默的弧線,“我真不大會唱。”

“唱小芳!唱小芳!”

羅教官的歌聲已經響起:……在回城之前的那個晚上,你和我來到了小河旁……

軍訓期間檢查衛生,被子要折得有棱有角,毛巾要放得整整齊齊。羅教官教我們折被子,很認真很細致。

“四個角要折得方方正正。”他用拇指和食指中指一拖一按,便造出一個角來。

“會了嗎?”

“會了。”小芳也用手學著樣,折了遍。“蠻好。”羅教官說。“唱個歌吧,羅教官。”小芳說。

“嗯?”

羅教官抬起頭來,看著小芳。

“唱小芳,我喜歡聽你唱小芳。”

離軍訓結束越來越近的幾日裏,羅教官變得沉默了。有人說羅教官挨批了,他不該老是小芳小芳的,這容易引起誤會。也有人說離別在即麼,難免的難免的。這句話怎麼理解都行,以後的日子便無話了。

軍訓團離開前的一天晚上,係裏開了個歡送聯歡會。大家心情挺沉重的。最後一個節目排給羅教官,大家都希望他能夠唱一次《小芳》,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唱了。

羅教官走上台的時候,台下沒有一點聲音,他用一種非常沉重的聲音說:“小芳是我妹妹的名字,很不幸,她……死了……雖然,我和她的關係與歌中的不一樣,但我唱起它的時候,總能夠看到我的妹妹。我特別喜歡這首歌……”OK帶中的伴樂已經響起,羅教官拿起麥克風全身心地投入進去……

第二天軍訓團離開的時候,很多人都去送了。有的人流了淚,最傷心的要數小芳。教官們也是一臉沉重,看得出,羅教官是最難受的一個。

小芳突然拉住羅教官的手淚眼汪汪地說:“讓我做你妹妹吧!”

也有人說離別在即麼,難免的難免的。這句話怎麼理解都行,以後的日子便無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