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錢玉娘過世的關係,香客和鎮民們多多少少覺得有些晦氣,所以聚財客棧這兩日生意不是太好。得空下來的錢多多和錢罐子去縣城裏補新貨,順帶找人描幅丹青補做結婚畫。
錢過來拄著掃帚立在店門前,盯著櫃台上仔細翻著賬本的錢錢瞧。
錢錢這幾日很是奇怪,經常無緣無故的走神發呆。就比方現在,明明是認真翻著賬本的人,現在居然手就停滯在那,露著堪比白癡的笑容。
心中擂鼓亂敲的錢過來,終是忍不住急急的喊了兩聲錢錢。
錢錢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待轉頭過來,見是錢過來,闔上賬本皺眉問:“怎麼了?”
錢過來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掃帚擱置門後,撓了撓腦門,道:“錢錢啊,你沒什麼事吧。”
錢錢嗤笑一聲,哼哼唧唧的道:“我能有什麼事。掃你的地去,別想偷懶。”
錢過來再撓了撓束得整齊的頭發,神色凜然的道:“錢錢呐,你看啊,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你記不記得,以前你逃學、打架、被周夫子訓,都是我幫你瞞著老板娘的;還有啊,你記不記得,你以前隻要被老板娘訓了,心情不好,都是來找我哭訴的;還有啊……呃,錢錢,你在做什麼?”
錢過來踱步到錢錢跟前,詫異的看著她的動作。
錢錢將收好的銀子,往懷裏一放,雙手死死抵住胸前,凶神惡煞的瞪著錢過來。
“你……幹嘛啊?!這副表情,是怕我吃了你?”
“錢過來,我跟你說。好漢不提當年勇,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你別天天提好吧。我跟你講,絕對不可能。”錢錢警惕的繞出櫃台,口氣更是不善。
錢過來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錢錢,看著錢錢的動作眼珠子一轉,最終懷疑的問:“你不會以為我要找你要報酬吧?!”
錢錢斬釘截鐵的搖頭,再斬釘截鐵的道:“你肯定是要找我借銀子……”
錢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忍了忍終究沒忍過去,還是爆了粗口:“你個摳門的丫頭,自小打我這騙去多少銀子,別說哥哥我今天找你借銀子,就是要銀子也不過分吧。”
錢錢人躲得更遠,小心翼翼的開了口:“你要講的跟銀子沒有關係?”
“沒有。”
錢錢拍了拍胸口,長舒了一口氣,就近坐在旁邊的長凳上,翹著二郎腿道:“沒借錢,你講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錢過來被這麼一鬧,本來準備說出口的傷情安慰哪裏還能講得出來。坐到錢錢身旁後,錢過來想了一會問:“你什麼時候去中都?”
錢錢繳著垂在胸前的頭發,小聲的問:“你怎麼知道我會去中都?”
錢過來朝錢錢嘁了一口,道:“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我還能不知道。再說,前兩天有看見你在整理老板娘給你的東西。”
錢錢嘿嘿笑了兩聲,未再應話。
錢玉娘在去世前幾天,留給她一把折扇。扇麵上畫的正事靈秀山,據說是薛應之親筆所畫。錢錢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阿爹,談不上有任何好感,特別是從錢玉娘的敘述中,更是覺得這就是一個拐騙良家婦女的騙子。
礙於錢玉娘的麵子,錢錢不敢把情緒表現出來,隻能以人海茫茫,僅憑一把扇子我怎麼能找得到。
豈料錢玉娘又半咳著道:“這些年,我也打聽到,你阿爹他在中都城為官。雖然應之不是他的本名,但確實是姓薛沒錯。”
錢錢當時隻能胡亂應下。有一些話她自然是不敢跟錢玉娘講出來,別說找不找得到她那個阿爹,就算找到了,他既然能拋棄她們母女這麼長時間,到時候會不會認她還是個關鍵。而且,她也不想離開三都,為了去認一個陌生人,而拋棄她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怎麼算都不劃算。
可是,這幾****思考了良久。雖然錢過來他們不是刻意,但是言談舉止裏的那種小心翼翼,錢錢心裏有數。她每天在這聚財客棧打轉,心裏竟也生出物是人非的感覺。所以,仔細一考慮,即使不為認爹,好像出去散散心也是有必要的。
前堂裏除了他們,再無他人。錢過來盯著錢錢沉默的側臉,隻覺呼吸越來越沉重。初次見到錢錢的情景還曆曆在目,當初還是嘟著嘴包著淚的小人,現在竟然也長成這般秀麗模樣。錢過來挪了挪身子,手順著長凳小心翼翼的朝錢錢的身子靠近。
就在快要碰到錢錢的手時,錢過來卻聽錢錢笑道:“小玄,你回來了啊!”
錢過來馬上縮回手來,坐直了身子,幹咳了兩身,神色不安的看著門前那個似笑非笑的風雅男子。
錢錢俐落起身,拿了菜單繞在男子身邊問:“小玄,怎麼去大華寺住了那麼多天啊?天天吃素菜的不好受吧,要不要先來點葷菜啊?”
這是錢錢第二次見到非夢境中的小玄。那晚領著小玄到他的客房後,隔天錢錢本來是興致匆匆的守在櫃台,準備再打聽點小玄的消息。卻從錢過來那得知他要去大華寺遊玩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