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嫁妝是紹川一直以來的心願,他不想在這件事上甘於人後,一是為了回報姐姐這些年為這個家,為了他所付出的辛勞,二是不想讓村裏人輕看他這個沒有母親的家庭。在自己結婚做家具的時候,紹川就讓木工也給姐姐做了兩個小衣櫃,前一段找漆匠給刷了嶄新的棗紅顏色。鋪蓋是姐姐早在給自己結婚準備時,就同樣的多做了一套粗布被褥,這全出自姐姐的一針一線和紡棉織布。為了表示心意,玉蘭又專門到縣城裏給姐姐買了兩個大紅被麵。
紹川和玉蘭還為姐姐準備了一件特殊的結婚嫁妝,這事連龍大山和龍曉梅也不知情。在龍紹川結婚典禮上,黃川公社送給了他們一輛嶄新的永久牌自行車。在那物資困乏的年代裏,這自行車在當地的農村來說是一種財富和榮耀的象征。紹川還是騎著他那一輛舊的自行車,玉蘭從結婚那天起就把這新自行車用床單蒙著,存放在他們住的屋裏,一直沒有往外推過。弟弟有時想把車子推出去學習騎車,都被玉蘭給阻止了,就是要出遠門玉蘭寧願自己走著去,也沒有騎過這倆新車。連父親和姐姐也覺得納悶,這不像玉蘭平常的做事風格呀!
這是他們兩口子之間的秘密約定,在他們新婚的夜裏,兩個人在事先沒有商量的情況下,幾乎同時想到了這輛自行車的用途。紹川知道自己家裏也拿不出像樣的東西給姐姐做嫁妝,他在心裏想著,要是能把這輛自行車當嫁妝陪送給姐姐,那可是對姐姐的最大的褒獎和安慰!因為他沒有征求玉蘭的意見,這也隻能是自己的一個未了的心願。玉蘭多麼想騎著這輛嶄新的自行車在村裏風光風光呀!但她深知姐姐龍曉梅在這個家庭和龍紹川心中的位置,她想在這個家裏做一個好媳婦,她就要尊重和理解丈夫的心願。當玉蘭主動提出把這倆新自行車留給姐姐做家妝時,龍紹川就心裏想,難道這就是大家常說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嗎?可自己也沒有給玉蘭點什麼呀?也許這就是“心靈感應”吧!龍紹川很是感動,他在玉蘭的臉上親了一口說:“知我者賢妻玉蘭也。”他們約定,這事不能讓父親和姐姐知道,到時候留給他們一個驚喜。
當地的農村對送親的人數很有講究,送親的娘家人越多越好,這說明姑娘的娘家人不但人緣好,而且有勢力。龍大山祖籍是從外地遷過來的,在盤龍是個單根獨戶,加上幾個主要親戚也不過二十幾個人。在龍曉梅出嫁的前一天,盤龍村裏的六十多戶人家,家家都給龍曉梅送來了出嫁飯,這出嫁飯在當地都是近門和世親舊故才給送的,是對出嫁姑娘的一種祝福。而且大家都有一個心願,要派一個人去給曉梅送親,連已有十幾年沒有和龍家來往的劉誌高家也來了,而且他家是第一個給曉梅送飯的人。
龍曉梅出嫁這天,盤龍村幾乎是家家鎖門閉戶,除了去送親的人們,大家都在龍大山的院裏院外站著,在為龍家捧場,在為龍曉梅送行。當抬嫁妝的人把裝滿嶄新鋪蓋和衣櫃抬起要離開時,玉蘭從屋裏推出了那輛嶄自行車交給了抬嫁妝的人,錚明發亮的自行車上裹著一塊大大的紅綢布,連抬嫁妝的人都吃了一驚問:“這也是嫁妝?”,玉蘭微笑著點點頭。陪嫁這麼貴重的東西,這在盤龍村,就是在附近方圓幾十裏的農村裏也是頭一家。當那抬嫁妝人推著自行車走出大門時,大家爭先恐後的往跟前擠,都想看一看這一份寶貴的嫁妝。人群中不斷地有人稱讚說:“看看人家曉梅,這比那些有媽的孩子出嫁還要排場。”
當推著自行車、抬嫁妝的隊伍先行到家時,劉家河村也沸騰了,大家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看,他們都顧不上欣賞其他嫁妝了,都在欣賞著那耀眼的自行車,大家都在議論著,這老劉家不但娶來了一個好媳婦,而且還有一份不菲的嫁妝。
當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進村時,更是驚動了全村,村裏人都在議論著,這劉家的親家還真是一個人物,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八十多人的送親隊伍。
夜裏當鬧房的人群散去後,龍曉梅才看見放在屋後頭的那輛和嫁妝放在一起的自行車,她在自行車跟前站立了很久很久,她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眼裏浸著淚花一句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