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作者在論文中巧妙地運用了一個適當的比喻,把作家的過分熱心於社會活動、同時卻放棄了自己的社會職責的不良現象,比之於喝酒,少喝則舒筋活血,多飲則妨害鍵康,告誡人們(即作家)不可不喝,亦不可多喝,尤其不要酗酒,不作酒鬼,不能“三杯下肚,豪情大發,嘟嘟嘟,來個瓶底朝天”,更不能“一頓喝不上便情緒不高,頗有怨言,甚至會到處去找酒喝”。這種比喻,貼切自然,通俗易懂,又極富一種諷刺意味,辛辣詼諧,味雋而永,足以言簡意賅,形象生動地起到批評作用。
《快樂的死亡》一文,在語言上也體現了一種樸質無華的文風,保持了議論文所應具備的簡練直白,幹脆利落的語言特點,說一是一,絕無耍花頭、務賣弄之嫌。這也是難能可貴的。
總之,陸文夫的這篇論文微言大義、主旨分明,不單是對作家,即對所有棄實務虛、好高騖遠的人而言,都有一定的啟迪與教育作用。
哀的漸進。
草雪。
慟哭。
不要問我多少歲,至今我還有慟哭的本能,哭得石破天覆,自己的靈飛了出去,無所追尋,存在的隻是不絕的哭聲和眼淚,良久這一切漸漸平息後,才曉得自己已經一度釋放回去。慟哭是最原始的自我放逐,沒有文化,沒有藝術,沒有常理,然而,慟哭卻又是求生者最徹底的表白—我們不過都是無奈的人。
泣。
泣常是雙重的難受,自己聽得見泣聲,看得見淚水,好像化身成兩人,一人悲傷的泣,另一人苦惱的看,不知所措。惟有連自己化身的另一人也漸漸冷漠甚至麻木,於是悲傷的那個自己才停止泣聲。還要垂淚多久才說罷了呢?千行淚,終究隻能獨自品嚐每滴中錯綜顛簸的酸味。
無形的淚。
眼淚已經不聽使喚了,連表達也覺無力的時候,我隻能想象自己應該有淚水,幹涸的眼,竟還有幹癟的心陪伴,二者都渴求眼淚的滋潤,然而,無論如何你竟找不到眼淚時,心靈惟有潑辣辣的告訴自己,眼淚千行,也無法平衡心的沉重,我苦笑的捧住幹癟的心,回答說這心緊貼貼的不正是無形的淚。
[鑒賞]
草雪(1957年生),女,香港散文家,酷愛寫作及旅遊,先後做過中學教師、新聞記者、空中小姐、花店店員等工作,現於電視台任翻譯審核。著有散文集《天上人間》、《七月的禿樹》及諸多詩詞和兒童文學譯作。
悲哀之情,或大或小,人人都嚐到過一些,而且在文人筆下,淺斟低唱之間,也或濃深或輕淡地寫過不少文字。然在一個富於深情與慧性的女孩兒心中卻是別一樣的一種感覺。一個人坐於秋天的地裏,又或許是獨立於滂沱大雨之間,眼見的所失與徹底的悲慟在瞬間摧毀了他聊以與人平和相處的尊嚴,他麵對他自己無限的軟弱與無奈,而且全部的智慧與理智被他一下子忘卻或放棄了,他便認為這世界的不幸與苦難隻屬於他,而他卻無力承受這一切,於是便麵對世界萬物如對別一個自己大放悲聲。這一瞬間,他赤裸裸地站在了人們麵前,他的真誠使他忘卻了自身的存在形式,這便是作者對於慟哭的感覺了。
而泣之哀卻是自己對於自己尷尬與絕望的體驗的結果。如果說痛哭之中人僅僅隻是對於自己所麵臨苦難的關注,那哀之泣便是對於自已的心靈無所依傍的那種領會了。於是麻木之中的我與正在冷漠麻木地觀望我的另一個我都同時意會到了一種不可更變的不幸。但千行淚,仿佛遠逝的哭聲畢竟說他尚可以想,可以說,他與那苦難畢竟是兩個存在,他其實是在清醒的心裏感覺著那悲哀的來臨及結果。
而欲哭無淚,幹癟的眼,枯瑣的心,冀望能看得見那悲哀卻不可得時,這悲哀與他便是一個整體了,而此時辰一切的經驗都不足以作參照物而使他得以解脫,悲哀不僅大於理智,而且已大於情感,哀之極便隻有剩下這種不自禁的苦笑了。這種哀絕便是一種深重絕對的大孤獨,而這樣的孤獨使心靈自覺到與一切存在相絕緣,甚至是超越於一切存在之上的,這便是那種萬念俱灰的哀之境界。
這樣的感覺幾乎是僅僅屬於那些富於思想與藝術性靈的女性的。深入情愫便是這篇文字的感覺的緣起,而揭示出的天地事理卻又是這一感覺的目的所在了。作者是那種富於行動精神的女孩子,她的文字便如同她那些生動的閱曆,雖然多情善感,但卻不能算作是那種浪漫化的文字。她麵對河水與雲霓,盤膝坐於千萬鴿子之中,也偶然望著棵七月的禿樹以及斜陽的暉光,但她又總是認真而且質樸實在的,這其中沒有什麼玩味的悠閑逸趣。一個孤孤單單的女孩獨立於荒村之央,眼中的世界都不過是些表象而已,對這人人都見識過的哀情作這番鄭重的深想,而且又得出如此確當微妙的層次來,這實在已是一種極謹嚴結實的生存形式了。想起我們匆匆從我們自己那些駁雜紛亂的故事一邊走過而缺乏自我注視,就會讓我們知道這種順乎慣性而缺乏存在意識的人生黯淡無光。試想我們人人都在心靈裏體悟著這天地萬物的真意,這世界的氣氛便不會因浮華而失去智慧、因艱難而失去和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