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
我喜歡弋陽是個秘密。弋陽,校籃球隊的前鋒。因為是校報記者,我總能不落痕跡地在他身後,和他玩笑,聽他說:“王小艾就是我們隊的太陽。”可他是這樣爽朗而飄忽,即便遇到我和秦東一起在圖書館溫習,臉上仍是那個陽光般的笑容。
我不能不懊惱,秦東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的良好操守。人人都說秦東為得到王小艾,從大二那年他不遠百裏買來我愛吃的紫米粥,再衝破層層封鎖送到女生宿舍給我後開始。
我隻能說,不是,不是,我們隻是高中同學。
認識秦東也是在夏天。與那個老套的相識一樣,17歲的酷熱午後,我的臉頰突然被從操場那頭飛來的足球“嘣”一聲砸到。一時間,我根本分不清是太陽太大還是金星亂舞,接著秦東出現,張開大大的手掌一臉驚惶地在我麵前晃:“同學你沒事吧?”
後來聽劉若英的《後來》,她用清澈的聲音唱17歲的桅子花,而我的臉為此腫了一星期,秦東自此開始如影隨形。
放假前,師姐問我參不參加去白雲山的活動,“秦東也去哦。”她眉眼裏都是笑,把名單在我麵前展開,我看見了弋陽的名字。
在宿舍樓下遇見秦東:“小艾你也去嗎?記住帶防蚊油,山上蟲子最多。”
我一直知道,秦東喜歡我。可我們認識這樣久,久到要回憶很久才能想起是怎麼認識的。這個假期,我一定要飛速回到兄弟姐妹的正確道路上來。不然怎樣?
一路上,秦東拎著我的包和我走在最後,他寬寬的肩膀背對著我,替我撥開草叢。陽光曬在他肩背上,寂寂無聲。我叫他的名字,等他回頭看我,突然猶豫。這就要說了嗎?涼風輕輕拂來,我聽見自己若無其事的聲音:“走慢點。”
晚上和師姐聊天,臨睡前突然她閑閑地說:“你知道嗎?弋陽很快要出國做交換生,他的運氣真不錯。”我的臉倏忽僵硬,弋陽?交換生?
第二天準備進山露營,我踢石子進山澗,心裏隻覺得空落落的。腳底突然一滑,緊接著已經坐在地上,覺得陣陣刺痛。大家圍過來看我腫起來的腳踝,弋陽臉上的關心分外突出:“你怎樣?”秦東跑過來不客氣地打我頭:“笨蛋啊,你!”
喧嚷半刻,我坐在露台上看其他人按原計劃進山,高高的弋陽在人群中那麼出挑,和左右的人高聲說話,朗朗笑聲。秦東在我的身後幫我倒水,“王小艾你給我坐著別動!”
他留下來陪我。我的腳慢慢腫起來,秦東挑著眉毛:“還記得你臉腫的樣子,腳現在又腫了。”我低頭看自己的腳,瞪他。
這一天,秦東陪我發呆,胡說八道,看來來往往的人……就像過去那許多年一樣。傍晚他突然開口:“王小艾你知道麼……”
我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急急地說:“我知道。”然後兩個人一起沉默。可是,知道什麼?腦海裏都是弋陽的影子,我竟沒注意到弋陽他們回來的喧嚷。
假期結束後,弋陽很快辦好了交換生的手續,我和師姐在校門口遇見他,竟然能平靜地和他寒暄。他微笑著和我們說話,原來他真的對每個人都這麼友善。告別後,師姐看著他的背影:“弋陽真是好運氣,誰能想到秦東放棄名額會輪到他?”看見我詫異的表情,她驚訝:“你不知道嗎?原先學校提出的交換生是秦東,可他放棄了。”
我一路跑去找秦東,他在足球場一個人慢慢跑步。我跳到他麵前仰頭看他:“交換生原來定的是你嗎?你為什麼不去?”
秦東看著我,靜靜微笑:“要是我去了,王小艾怎麼辦?”他的周身被陽光鍍上光芒,仿佛大幕突然拉開,有溫暖緊緊裹住了我,我心裏有了雀躍的歡樂。
也許從17歲到現在,秦東早已經在我心裏。經過這綿長的醞釀,上緊發條的幸福才剛剛開始。
他一直在那裏,隻有我在這長長的假期裏開過小差、四處亂逛。看著秦東從容的目光,我微微踮了腳,努力拍他肩膀。“放心!”我說,“事情既然已經這樣,我一定一定,會對你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