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村拉過一張看上去像是古董的藤椅放在自己書桌的對麵讓 土居坐下,他自己一屁股坐在那張書桌附帶的旋轉皮椅上。皮椅 的轉軸不堪重荷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靠背猛地向後一斜,但帆村顯然對此已經習以為常,若無其事地從桌上的煙盒裏取出一支 香煙叼在嘴上。
“你也嚐嚐吧,這可是以前的名煙。”
土居有些愕然,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粗的煙卷。帆村把火 柴遞給土居,自己悠然地吐著卷煙那紫色的煙霧。
“我妹妹她怎麼辦?現在的情況對她越來越不利了啊。”土 居十分擔心地說。
“我倒不這麼覺得。”帆村思忖道。
“據我觀察,這一天的訊問並沒有對令妹造成多大的威脅。 不光如此,反而發現了新的疑點和新的懷疑對象。對令妹不利的 證據反而變少了。”
“那麼,可否……將你們今天調查的經過講給我聽?”
帆村沒有拒絕,便開始講述自今日正午開始在旗田宅展開的 一係列調查經過。這期間土居屢次打斷帆村提問,帆村都做手勢 讓他稍安勿躁,有什麼問題等自己講完再說。不知過了多久,帆 村總算結束了說明。
隻言片語
“好了,有什麼問題嗎?”
帆村拿起在說明途中由助手八雲端來的咖啡,喝了一口潤潤 嗓子。咖啡已經冷透了,咖啡豆研磨後產生的渣滓沉澱在杯底。
“真是咄咄怪事,一開始判定旗田鶴彌是被手槍射殺的,然 後調查就圍繞著手槍展開。但最後法醫卻說死因和槍擊無關,旗 田鶴彌死於心髒麻痹。這簡直就是南轅北轍嘛!不過死因既然是 心髒麻痹的話,就根本稱不上是刑事案件。那應該馬上就把我妹 妹放出來呀?喂,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或許是看到了妹妹獲釋的希望,土居的言行都充滿了幹勁。
“話是這麼說,但我看這起事件沒這麼容易簡單結案。”
“……那你說到底要怎麼辦他們才會放了三津子。”
“你別急,總之等明天聽過法醫古堀博士的報告再說,在此 之前我也不敢向你保證。雖然死因是心髒麻痹,但這種心髒麻痹 是自然產生的還是不自然造成的,根據屍檢會有不同的發現。”
“自然不自然?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旗田鶴彌在死前是否患有能夠引起心髒麻痹的毛 病。如果醫生早就警告過他隨時都有心髒麻痹的可能性,那我們 可以把本次事件當做一個意外。但相反的是,如果旗田鶴彌沒有 這方麵的疾病,那他突然因為心髒麻痹而死,你不會覺得這件事 很奇怪嗎?很有可能他是被人借心髒麻痹的假象殺害的。”
“根據現有的線索你是怎麼看的?他是病死還是被人殺死?”
土居屏氣凝神等待帆村的回答,好像這一句話就能夠判決三 津子有罪或者無罪。
“這應該是一起殺人事件。”帆村輕聲道。
“但我相信,這起恐怖的殺人事件中所使用的詭計是史無前 例的。”
帆村說話的聲音仿若夢囈,這是因為他在說話時真的體會到 那陣令人膽寒的懼意。
“看樣子你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土居言辭尖銳地指出他 的話頭。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起碼有懷疑的對象吧。”
“那也沒有。”帆村搖搖頭。
“如果我真的鎖定了某個目標,那前提是我差不多已經看清 了事件的真相。假設過早地懷疑某人,那收集證據的時候難免會 帶有某種偏見。總而言之,隻有將能找到的證據一件件堆積起 來,在真相金字塔的頂端才能浮現出真犯人的麵容。所以現在我 還無法告訴你犯人到底是誰。”
聽過帆村的解釋,土居明白他的確還不知道犯人的身份。
“那個什麼關鍵性的證據,你們找到了嗎?”
“唔,我找到了幾件,是沒有實體的證據。”
“那你這個真相金字塔已經堆到第幾層了?能不能說給我 聽聽?”
“這個還不能告訴你。”帆村注視著土居。
“不是我故意賣關子,隻不過這個像暗號一樣的證據,我目 前還無法破解罷了。”
兩人隨即陷入沉默。透過房間的窗口,可以望見屋外被夕陽 染紅的天空。
帆村的事務所(二)
沒過多久,土居開口了。
“圍繞手槍的調查看來是白費力了。畢竟死因是心髒麻痹, 而不是槍擊……”
帆村無言地注視著土居。
“對了,帆村君。這次調查中出場的那個有重大嫌疑的小林 留,應該可以取代我妹妹成為頭號嫌疑犯吧?”
“手槍在這個案子裏有重要的作用,所以我認為圍繞手槍所 做的調查還是有用的。”
“為什麼?我還以為沒用的證據應該立即舍去。”
“你啊,想得太簡單……”帆村把煙頭放進煙灰缸按滅。
“就算旗田鶴彌的死因是心髒麻痹,但他被手槍擊中這也是 個不爭的事實。開槍的人對旗田鶴彌懷著某種感情扣下扳機。也 就是說,將子彈射進旗田鶴彌的頭部,是將這種感情化為語言傾 注到他體內。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什麼開槍化為語言的,我不明白……”
“隻要明白這一點,你就能明白手槍在這個案子裏究竟有多 麼重要的作用。”
“原來是這樣啊。那開槍的人到底想對旗田鶴彌說什麼呢?”
“這也是我目前正在思考的事。更重要的是,那個開槍的人 知不知道其實在他開槍之前,旗田鶴彌已經死了。”
聽了帆村的話,土居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