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啟思沉默著,他環視著這家花店。“你這裏也有鈴蘭。”
李慶把一束紮好的白色的鈴蘭捧了過來。“這是常見的花啊,也是送人的好東西。它的花語是幸福——準確地說是幸福再來。而且鈴蘭也是純潔的象征,送人挺不錯的。你要一束嗎?”
程啟思苦笑。“好吧,你給我一束。”
文桓坐在辦公桌後,含笑地看著鍾辰軒。“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小悅肯定會把琪兒是我的病人的事告訴你。”
“她已經死了。作為心理醫生,我想了解琪兒這個病例。而作為警察,我需要她的資料來幫助破案。”鍾辰軒說,“你對我,不應該再有所隱瞞吧?”
文桓又笑了。“你?我從來沒把你當成警察。你現在也隻是暫時在那裏而已,辰軒,不是嗎?你是有目的的……程啟思也知道,卻裝作不知道,他也不像個警察。”
鍾辰軒不置可否。文桓拿出了一支錄音筆放在桌麵上。“好吧,辰軒,你就聽聽當時我給琪兒錄的音吧。”
鄭琪兒的聲音,低低地響了起來,回蕩在房間裏。
“我從小就做一個夢。一個很奇怪的夢。在夢裏,我努力地跑,在一片白茫茫的霧裏奔跑……我好像是在追逐什麼,好像是在尋找什麼……我究竟是在找什麼呢?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找什麼……”
“從小到大,我反複地做著這個夢。有時候,當夢比較清晰的時候,我模模糊糊地知道,我是在找一個人。霧不那麼濃的時候,我看得到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人在那裏。可是,我怎麼跑,也跑不到她那裏……”
“有一天,我夢見我跑到了那個人的麵前。在夢裏,我的心狂跳著,跳得非常非常快。當那人回過頭的時候,我呆住了——那是我自己的臉!”
“我大叫了一聲,跑走了。直到我跌了一跤,我才從夢裏醒了過來。”
“奇怪的是,從那天開始,我還是做著這樣的夢,但夢卻完全反了過來。以前,是我奔跑著,去追逐那個人——那個夢裏的‘我’。而現在,是我飛快地跑著,不停地跑著,逃避那個‘我’……”
錄音到此為止了。鍾辰軒抬起頭望著文桓。“你怎麼看?”
文桓說:“關鍵當然就在於她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夢的分界線在哪裏。在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是一條捷徑,與其從她小時候開始分析,不如直接從這裏開始。”
鍾辰軒問:“那結果呢?”
文桓無奈地說:“我在鄭琪兒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但卻一無所獲。她守口如瓶,隻說那段時間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她連那個夢是在什麼時候發生轉變的也緘口不語,我要她隨意講一些從前的事,她卻隻揀著這幾年的事講,幾乎沒聽到任何有幫助的東西。”他聳了聳肩,“我想對她進行催眠,但她堅決不同意。你也知道,在病人不允許的情況下,對她進行任何這類型的誘導催眠都是違法的。”
鍾辰軒沉思著。“既然她什麼都不肯對你說,那麼她為什麼要來找你?”
“她的情況並不太樂觀。”文桓說,“她已經有相當程度的性格分裂的現象了,人有多麵性是正常的,但如果一個人刻意地想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樣,久而久之,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你跟我都很清楚。鄭琪兒其實是個相當陰鬱多疑也很有心計的女人,但她的外表卻是活潑明朗——外表裝得活潑也很正常,但做到她這麼從不流露本性的卻不簡單。她畢竟不是個演員,是麼?”
鍾辰軒點了點頭。“她來找你,就是因為她確實覺得自己情況嚴重。而她又不肯跟你說實話,你也不能給予她自己幫助。所以,她會需要別的宣泄口。”
文桓笑了。“殺人,還是自殺?”
鍾辰軒回答:“我至今還不敢確定這一點。”
文桓說:“她告訴我,以前,她家的花園裏一直種著水仙,各種各樣的水仙。我想,你應該明白那其中的含義。”
程啟思抱著那束鈴蘭回了家,把花插在瓶子裏。過了一會,鍾辰軒也回來了,一眼看到那被放在很顯眼位置的鈴蘭,怔了一怔。
“你買束鈴蘭回來幹什麼?”
程啟思正在鬱悶地看著衣服上的那塊被花汁弄髒了的汙漬。“我去花店問點事,被老板硬賣了一把給我。”
鍾辰軒瞟了一眼他的衣服。“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髒在衣袋的部分了?”
程啟思把那把紫茉莉扔在桌上。“還不就是它。”
他在沙發裏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今天有不少很重要的發現。你呢,你有什麼線索了麼?”
鍾辰軒說:“有,不過,你先說你的。”
程啟思聳了聳肩。“好吧。我剛才問了老板,他跟我說這花很賤,很少有人刻意去種,也很難買到種子。不過,這花很容易種活,尤其在什麼垃圾場啊之類的地方會長得很好,開得很豔。”
“估計這也是琪兒種這花的原因吧。”鍾辰軒說,“有屍體提供養份,自然會長得好,開得豔。生長速度又快,完全符合她的需要。不過,既然你說種子難買,那琪兒是在哪裏買的?”
程啟思拍了拍大腿。“對,我也是這麼想的。老板還告訴我,在C市,這種花很多,而且幾乎都是野生的,遍地都是。因為C市有很多丘陵,不像很多平原城市,到處都是高檔小區,這些野花差不多都沒有可以生長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