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錦迅速挪動身子,讓自己的頭部位於車內的死角,外麵的人看不見他的臉。

葉煥仁走近轎車冷冷地問:“程楓君,在車子裏搞什麼名堂呀?”

程楓拉開車門走出來:“葉主任,社長叫我將這輛車賣出去,再加點錢買一輛新的,剛才還催我抓緊辦。”

葉煥仁看見車裏坐了一個人:“他是來買車的嗎?”

程楓說:“這位朋友是為了給我麵子來看看車況的,至於買不買,看了再說!”

“那當然,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葉主任,找我有事嗎?”

“剛才華務課打來電話,他們在中華商會調查跟祁先發有牽連的人和事,你下午去一趟,把情況集中起來發到上海。”

“好的。”

葉煥仁旋即轉身離去。

他聽到程楓對看車人說:“這輛車雖說式樣舊了點,但是機械部分並沒有問題,你看這引擎多有勁,避震也很好,特別是價格很便宜……”

程楓見葉煥仁遠去,丟給劉錦一個眼神。

劉錦會意地點了一下頭,表示朋友對他說的是實情。

程楓問:“晚點的輪船什麼時候可以進港?”

“輪船公司說,大概下午五六點鍾。”劉錦叮囑道,“請你轉告劍忠,我們晚上九點鍾在中央酒店舞廳9號包房見麵。”

“好的,我們晚上見。”

“那我先走了。”

劉錦臨走時,用手指做了一個“九字”,並揮動兩下,以此加深程楓的印象:晚上九點,9號包房。

童娟偕同嶽劍忠來到東南日報社所在的東亞大樓。正如她預料的那樣,嶽劍忠走進大樓而她繼續前行時,吳友章果然放棄嶽劍忠,緊緊“咬住”她,跟上次在媽祖閣的情形如出一轍。

嶽劍忠站在台階上,瞥了一眼“倩影狼蹤”的畫麵,一股熱血湧上心頭。他為童娟因支持他的工作不惜“引火燒身”所感動,更為她的安全深表憂慮,因為上次在媽祖閣他可以用“反盯梢”保護她,而今天卻不能……嶽劍忠跟程楓見麵時,劉錦已離去。程楓告訴嶽劍忠:劉錦因為被華務課盯上,他提前來了;從裏斯本開回澳門的輪船晚了點,劉錦的妻子還沒有回來;晚上他拿到妻子從嶽父那裏帶回的九龍地下油庫坐標B圖,就到中央酒店跟我們見麵,時間是晚上九點,地點是中央酒店舞廳9號包房。

嶽劍忠獲此情況,跟程楓道別,匆匆離開東亞大樓來到街上,卻不見童娟的倩影,也找不到吳友章的狼蹤……童娟在路上行走。吳友章尾隨在後。

童娟登上一輛巴士。吳友章從後門上車。

吳友章從車後往前擠,恬不知恥地靠近童娟,童娟避開他。

兩人都沒有說話。

巴士停靠車站。乘客上、下車。

童娟下車。吳友章跟在她後麵下車。

少頃,韓雪也從車上下來。

因童娟和跟在她後麵的吳友章走在前麵,二人都沒有看見韓雪。

童娟下車後,步行一段路,不覺來到士多烏拜斯大馬路。

她不禁啞然失笑:我怎麼到了這裏?往北走一段是濠江中學,向南走一截是二龍喉公園,前者是母校,後者是當年跟同學常去野炊和溫習功課之地。哦,並不奇怪,鳥兒又飛回原先棲息的樹上!

童娟這幾天總有一個意念魂牽夢縈,預感到這次重返故鄉澳門,可能是生命中的最後一次,她已幾次返回母校,便想利用這點時間最後看一眼留下她美好回憶的二龍喉公園。

二龍喉公園曾經連續50年作為澳門總督官邸。如今澳督府早已遷走,衝泡上品茶葉的二龍喉泉水已經幹涸,留下園中的綠樹紅花,翠竹白荷,池塘石山,曲橋噴水,但童娟眼中更多的是鬱鬱蒼蒼的自然景色,許多地方沒有開發。

童娟來到園中深處一個僻靜的地方。這裏芳草萋萋,遊人寥寥。

吳友章悄悄尾隨其後。

一位老人在玩健身球。

童娟辨別了一下位置,找到她中學時代的野炊之處。

她在一張長椅上坐下來。

炊煙仿佛重新升起,如煙往事曆曆在目……一群中學生在野炊。一片歡暢笑語。

童娟的同班同學汪誠提議:“同學們,今天是葡萄牙大詩人、《葡國魂》的作者賈梅士的誕辰,請童娟同學給我們朗誦賈梅士的不朽詩篇,大家說好不好?”

同學們齊聲說:“好!”

童娟站起來,天真嫵媚地一笑,朗誦道:“我的心靈呀,你怏怏不樂地、這麼早就離開人世,永遠安息在天堂,留下我在世間孤雁哀鳴。倘若你在天上,能夠回憶起人間往事,切莫忘記那火一般熾熱的愛啊,我眼中包含的一片癡情……”

童娟沉浸在當年的美好時光中……吳友章鬼鬼祟祟地走過來。

半個月前,吳友章曾經脅迫一個漂亮的女人就範,今天,他認為童娟也是他的口中肉。

吳友章摸到童娟坐的長椅背後,觀望片刻,故意咳嗽一聲。

童娟嚇了一跳,急忙回頭。

吳友章手扶椅背,問:“童娟,你今天一大早起來就兜圈子,又乘車,又走路,這會兒又跑到二龍喉公園來了,究竟想幹什麼?”

童娟反問:“你為什麼老跟著我?”

吳友章答道:“因為你是祁先發的侄女,我想保護你。”

童娟譏諷地說:“謝謝你的關心!”

“另外,我還發現,自打跟你跳舞以後,我喜歡上你了。”

“這可不行!”

“為什麼?”

“因為已經有人喜歡我了。”

“多一個人喜歡你,豈不是更好嗎?”

“不!我隻能接受一個人的喜歡。”

“誰?那個私家偵探嗎?”

“你可管不著。”

吳友章繞過椅背,同童娟並排坐下。童娟往一邊挪了挪身子。

“好,我不管。但是,我希望你在澳門期間,有空能陪陪我。”吳友章色迷迷地看著童娟,“你現在不是有空嗎……”

“什麼意思?”童娟又往一邊挪動身子。

“你真會選擇約會的地方,這兒的自然景色多美好!”

童娟往右前方瞥了一眼,玩健身球的老人不知什麼時候走開了,頓時感到孤立無助,於是站起來準備逃走。

吳友章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重新坐下來。

童娟怒問:“你想幹什麼?”

吳友章陰陰笑:“既來之,則安之……”

“請你自重,不然我報警了!”

“報警?這是什麼年月?”

童娟將手伸進口袋摸索什麼。

“你找這個嗎?”吳友章掏出童娟的瑞士軍刀,“剛才你乘巴士,我擦身而過,這把刀就到了我手上。”

童娟失去了自衛武器,刷地站起來,衝著公園大門方向奔去,剛拔腳,吳友章伸腿一攔,她的腳被絆住,打了個趔趄,摔倒在草地上。

吳友章像餓狼一樣,乘勢撲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