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親的宮殿中,泰臨神態漠然如雕刻,毫不扭動地站杵原地任由別人擺布。
心如鏡麵,無波無漣漪。
三十多歲的美婦舉手投足依舊洋溢詳如少女似的青春嬌豔,無零星半點的突兀怪異;白皙纖長的玉指繁忙在他身上理料很久,最終拉正衣襟方算完畢。
“泰臨,你性格沉悶不像其他皇子公主莊注自身儀表。今日乃你父王壽辰,你都不好好梳妝打整。哎,又麻煩母妃給你費心!”彎起食指輕輕刮下泰臨的鼻梁,雅妃甜美地笑道。
梳妝打整?以為他是女人嗎?泰臨心底冷哼著,表麵亦平靜無礙,對待母親的態度沒有積極隻有緘默的聽話順從。好在雅妃從不逼他做迫及底限的行徑,隱忍怨懟讓她自我滿足高興愉悅也省得撓心煩擾。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雅妃手捧住兒子的下顎,飽含慈愛的凝視:“我的泰臨不輸誰啊!華服著身同樣是英俊少年。母妃親自縫製的新衣你可喜歡?”
旁人觀來母慈子孝的美景在當事者內心早已變調不具原形:慈愛對泰臨而言充其量隻是雅妃的突發興致,哪怕她對孩子一向絕離打罵溫柔相對並無能代表她有資格稱為好娘。自己究竟是什麼他定位得很確切很殘酷:必然且無用的產物。
還說‘我的泰臨不輸誰’,明擺就輸給了太多人。在皇城中任何人包括養馬打掃的奴仆全曉得二皇子不受聖寵的事實,誰都心了肚明為何喚作母妃的女人卻好像丁點不知情的模樣,到底是心思單純的還是偽裝無知?泰臨自知麵貌差強人意,不若其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出眾,就連名義上的皇兄旭唯也每每忽視平凡的他恍如透明!
父王更是……
泰臨冷眼旁觀用心給他檢查新製美衣尚有哪不妥的雅妃:想他臉孔普通身材瘦小與皇族血脈還真差異甚大,這女人素愛招蜂引蝶,指不定他就是對方與身份來曆不詳的野男人苟合所生的虛假龍裔;而文王悉數掌握於心,為保皇室顏麵隻好隱藏,對自己的寒冷態度也解釋通暢了。
額……腰帶給狠狠拉了下,泰臨被強迫回神。
“傻泰臨!亂想些什麼無聊東西?都沒好好看母妃做的衣服!”皺擰眉頭,雅妃嗔怪的瞪眼走神的兒子,“你總這麼迷迷糊糊的飄忽還繃著臉,難怪不得你父王的歡心!”輕輕楸起泰臨的雙頰,“別太孤僻了,經常笑笑嘛!”
如果泰臨之前還有對她惡毒的猜想存在微渺的歉疚,那此刻連這微渺的歉疚也煙消雲散:孤僻是不得恩寵的原因?應該是不得恩寵才孤僻吧!
沒有反駁的實際意義,泰臨正麵母親目光飄至遠處,努力拉扯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容:“兒臣明白了。”
“我的泰臨最聽話了。”雅妃歡喜抱抱他,便拉起他往殿外走去。
木然跟隨著母妃輕快的蓮步,他心中已然一片空白……
半路上碰巧遇到太子的人馬,被雅妃緊拽不放的泰臨瞟眼來者的隊伍就厭惱地偏轉頭,本無情態的臉色又沉寂幾分。
反觀雅妃倒熱絡的迎上前去:“真巧啊!太子你們也蠻早的。”
即便不齒這個浪蕩愚蠢的女人,旭唯都得維持場麵上的禮儀:“見過雅妃娘娘。父王的壽辰宴席兒臣自當早於任何人到。”禮貌的話語確實十分受聽但更令人歎賞的依舊是身著王儲錦服頭頂白玉鑲金冠的太子本身!清冷不失威信的氣質與出塵的清俊外貌……翩翩少年郎啊!
雅妃想著又暗自偷瞧泰臨,心忖這孩子如能長得再好看些就和他的太子哥哥同樣完美了吧!哎……歎了口氣她竟忘記不久前才高興的說過‘我的泰臨不輸誰’這般言論,開始埋怨起兒子差強人意的容貌。
雅妃的小動作很自然落進泰臨眼裏:頓露嫌棄的真神情令他毫無點滴的悲哀,都習慣了何苦自憐自哀呢?美人或醜人最終都將蓋棺入土,下地之日管它相貌好惡與否終究化成腐臭皮囊,殘破白骨!
雅妃不清楚兒子的心思,好奇地看看旭唯他們又問:“太子,你的正妃呢?她怎麼沒和你一塊?”太子的隊伍中有牧昭羅跟西苑排得上號的兩三位姬嬪,以及一眾禁衛……把人過濾個遍也未見太子正妃的蹤影。
“她身染惡疾四體難動,必須好生休養。畢竟算不上光彩事,兒臣已暗自向父王稟明。”謊話連篇的變相詛咒暢快出自旭唯之口,平淡閑聊的樣子好像生病的人與他無所關聯。
泰臨最恨的就是旭唯這種無謂輕蔑,莫非天生臉醜命也沒價值?隻會注重皮相的家夥往往下場很慘!商紂周幽誰不淒涼收場……但旭唯愛美人並不認真對待,或許禍不至於像古人前輩那般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