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鐵道裏,安東尼遇見了從前朋友別比克。和藹可親的、活潑愉快的別比克,圓圓的麵孔,閃射著兒童般的目光。他們親熱地互相握手。別比克早先是林霍佛裏男爵的工廠裏當煉鋼工人,熟悉和熱愛自己的事業;此外,他還是航空體育的熱心參加者,是工廠裏航空組的組長,並且創造了一些記錄。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新消息,丹達。下周我們工廠委員會就要得到一架飛機!美麗非凡的飛機雙發動機的複翼飛機!四百五十匹馬力!問題不是飛機,而是歡樂!理想!”
安東尼微笑道:“我敢打賭,別比克,你一定在打算親自駕駛新飛機來試飛。”
“當然是這樣,這沒有什麼可猜三猜四的!”
“要謹慎小心!現在你聽聽我的新聞嗎。我們拖拉機工廠批準了修建雄偉堂皇的電影院計劃。我們決定把電影院命名為弗·恩格斯。春天,再過三個月,我們就要動工了。你來看第一次上演吧。你會看到這將是一座什麼樣的大廳啊!戲院到了,我下車了,祝你健康!”
“祝你成功!”
安東尼登上自動電梯,急忙奔往戲院的售票處。售票處前麵是一條長蛇了。“這就是說票還有。”他高興地想著,排上了隊。許多思想擠在他頭腦中。他想道:“這個別比克真棒。真是個好動的小夥子!但不管怎麼說,我的電影院總比他的雙發動機飛機還有趣。說句玩笑說,要建立一個模範電影院!但要知道電影院落成後,就要產生節目問題。這可不是這樣簡單的,我們將來隻上演最精彩、最優秀的片子。嚴肅的、闡明問題的片子和輕鬆的、使人感到愉快的片子的比例,是需要好好考慮的;而四百五十匹馬力的飛機……也是需要的玩藝。我們俱樂部應當關心這樣的一個“理想”——用別比克的話說。”
“接著,不可避免地會產生一個問題:挨著卡爾拖拉機工廠要修建一個新機場。把現在的機場重新裝備一下,和工廠的運動場連在一起。那末運動場將會容納十二萬觀念。但是,很快這個運動場對布拉格來說,對我們日益發展、繁榮著的首都來說又將顯得小了……多少要關心的事情啊……”想到這兒,安東尼歎了口氣,突然之間“關心”這個字眼所引起的一九三六年時的思想和心情湧進腦際。那時對希特勒的恐懼還籠罩著歐洲呢。
的確,當時是個黑暗時期,工人階段的生活條件是艱苦痛苦的。有工作就算是幸福。工作的利潤,別人裝進了口袋。要是這點“幸福”喪失了,一個人就會常常沒犯任何過錯而失了業,變成失業統計表中不知其為何物的號碼、數字,再不被當人看待了。但就是對於有工作的人來說,生活條件又是怎樣呢?工人們住在破舊的陋室茅舍中;在伊諾尼茨城郊,人們象野獸似地居住在窯洞裏……“你要什麼樣的票,同誌?”他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票?什麼樣的票?他竟這樣奔入了回憶的世界,遺忘了世上的一切;而現在,他又懷著多麼愉快的心情回到了現實世界“請給兩張樓上座位埃著的票。”他手中是戲票,心中是歡樂。
現在瑪爾妲就要來了,她將會非常滿意。安東尼出來到了街上,走近售報處買了一張《布拉格晚報》,開始走馬觀花地看了看報紙的大標題。
“紅色造紙工人巨型聯合工廠在斯洛伐克開工!”“沙貝裏茨一千座新房屋的設計!”“科拉德諾冶金工廠完成了生產計劃的百分之一百五十八!”“努塞多爾林納橋落成通車!”“捷克斯洛伐克工人圖書館已達二萬處!”
安東尼想著圖書館的數目,認定圖書館也許就如在布拉格的七十座戲院一樣,還嫌不夠用。正在這時,瑪爾妲走來了,他們來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話劇開演了。
戲的主演是一個醫生。他設法找尋延長壽命的途徑。全場觀眾懷著焦急的心情注視著一幕一幕地發展下去。“生活——這是多麼美妙啊!”他倆想著。“對於那些對生活有興趣,並且生活得很好的人們來說,尋常平庸的延長壽命是不夠的。”接著安東尼又回憶起了一九三六年的冬天,當時捷克斯洛伐克和其他資本主義國家的許多勞動人民不時想著:“總起來說是不是值得活下去?因為生活中有的隻是一個痛苦。”
在幕間休息的時候,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瑪爾妲。他們爭先回憶著過去幻想著比幸福的現在將更美妙萬倍的未來。
安東尼說:
“我非常想活到現在我們僅能幻想的一切變成現實的時候。我想,人們在共產主義社會時將是另一個樣子。他們的心會永遠年輕。很遺憾,在我們心中,還有不少沉痛的舊時代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