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府的宅邸是近兩年新蓋的,主體部分已經完工,但門柱上的浮雕還沒做好,大門兩邊的架子都還沒拆,為了襯托喜事,架子上紮著六對如意結,不俗不媚,隻是綁穗子的金錢格外耀眼。門前立著一對一人多高的白玉獅子,張牙舞爪地踏著繡球,好不氣派。
鄺賦生仰頭一看那高門大戶的磅礴,頓時就萎了。
孔家是有些錢,但到底隻是個行商賣藥的儒醫,這納蘭府可是地道的京官,壓根不是普通小民能攀比的。
“公子是來找人的?”府裏的下人正自有條不紊地收拾院中殘席,上前問話的是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他打量著鄺賦生那一身皺巴巴的喜服,心中早已經明白了八九分。
這人敢情就是被納蘭公子搶親截胡的新郎官哪。
“納蘭玨,他人在哪裏?”鄺賦生一掃這酒盞殘局,心裏一咯噔,兩眼便有些發黑。看這場麵,賓客已經散了,也就是說,納蘭玨和孟懷仙……
他眼睛紅了,死死地瞪著高堂上的大紅喜字,猛地握緊了拳頭。
那管家倒有些同情他,在身後溫聲說道:“筵席早就散了,我家公子和新夫人也該歇下了,公子來得不巧……”他不知道要怎麼說了,納蘭公子這回做的事太荒唐,但是老太爺卻高興壞了,公子終於肯近女色了,說明這孩子那方麵沒問題。
鄺賦生突然眼角一撐,將眼睛睜得像銅鈴大,一低頭便衝進了內院。
納蘭府的管家沒想到這人竟有如此膽量,急忙著人攔住他,卻被他用力掙脫。
“這位公子,你不能進去!站住!你們幾個快去拉住他!”看鄺賦生那股氣勢,明擺著是要殺人放火了,今天是納蘭府的大喜日子,可不能由得他這樣胡來。
納蘭府的家丁連忙丟了手裏的活計,追著人便跑。
鄺賦生花錢買來的搶親隊伍一早就被人架住了,這時不能也不敢跟上去。
氣勢洶洶往裏間去的,就隻有鄺賦生單槍匹馬。
家丁們聽了管家的話,對鄺賦生圍追堵截,奈何鄺賦生正在氣頭上,這一回就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了,他心裏想著,自己被搶親還還沒什麼,駁了鄺家的麵子,娘親那一關便過不去。
要是娘親急壞了身子,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人都以為鄺賦生與孟懷仙是鰈蝶情深,你儂我儂,卻沒想他在這緊要關頭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自己的娘親。鄺老太太身體不很好,可是命卻硬,鄺賦生七歲喪父,都是太太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鄺大少爺是出了名的孝子,當年入贅,他認為已經很對不起鄺家的列祖列宗了。
納蘭府很大,但是規格式樣都是像書裏畫的那些大宅子一樣主次分明,鄺賦生跟著那窗花柱子上的紅雙喜一路飛奔,很快就找到了納蘭公子的住處。
女子的尖叫從裏間傳來。
“懷仙!”鄺賦生聽到裏邊撕心裂肺的哭喊,頓時血脈賁張,不管不顧地就要去踢門。
“抓住他,別讓他壞了公子的雅興!”還好幾個家丁及時趕到,眼疾手快的摁住他,不知是誰在他膝蓋後踹了一腳,鄺賦生腿腳一軟便撲倒了,家丁們七手八腳地將他按在了半幹的泥地裏。鄺賦生隻覺得四周一片白花花的,腦袋裏嗡嗡有聲,就像是飛進了一窩子馬蜂。
“懷仙!懷仙!不要……不要跟他……”誰說納蘭公子是個病秧子的?大白天洞房也隻有他想得出了……鄺賦生掙紮著,終於耗盡了最後一分力氣,眼眶裏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不要碰我!你……你別過來……”屋裏像是有什麼架子被人推倒了,跟著又砸了很多東西。整個新房裏弄得跟戰場似的,稀裏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