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招呼廚房把納蘭老太爺喝剩的羹湯端來,又準備了一碗清水和一些粗鹽給少夫人漱口。
納蘭老太爺身側的丫鬟、婆子無一不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位新進門的少夫人,就連老太爺看人的神情,也多了幾分新奇。
“這兩碗小米羹都是同一個廚子熬的,奴婢看不出來有哪裏不一樣。”玲瓏道。
孟懷仙挽起袖口,先舀起早上熬出來的小米羹喝了一口,漱完口,又將昨天剩下的那些舀了一勺出來,稍稍看了兩眼,便細細地含在了嘴裏。隻是這一回卻沒有吞下去,品了些味便又吐了出來。
納蘭玨接過勺子,放在鼻下聞了,輕聲道:“餿了。”
孟懷仙的臉色有些發青,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忍著胃裏的翻湧,回道:“放了一天哪還能不餿呢。”
納蘭玨神色便有些疾厲。
玲瓏大驚失色,“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孟懷仙麵前,連聲道:“奴婢該死,這些事兒本應該由奴婢來做的,奴婢該死!”
孟懷仙擺了擺手,和顏悅色地:“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要試的,味道是壞了些,不過所幸還能吃出些不同來。”說完,她無視周遭驚疑的目光,慢慢站起來,走向了納蘭玨。老太爺在他身後隻露出半張臉,警惕地望著她。
“爺爺說過,蘊兒回來就好好吃藥,可不許賴!”孟懷仙笑得和善。
老太爺遲疑地縮回了頭,卻仍是半側著臉,拿一隻眼睛瞧她,似在揣度她話裏的真假。那模樣裏還透著幾許孩童般的天真。
納蘭玨問道:“可是有辦法了?”
孟懷仙篤定地點點頭,笑道:“相公不嫌妾身手藝拙劣的話,倒是可以一試。”她轉身拉起玲瓏,柔聲道,“替我取些小米來,還有,讓人稱半兩薏米,我現在去廚房。”看情形竟像是要親自洗手做羹湯了……隻不過她十指蔥蔥,丹寇豔紅,又哪裏是做家事的樣子。
在場的婆子哪個不是伺候了別人半輩子的,她們都處不來的事,這一個新進門的嬌小姐又懂得什麼?有人聽得這話,臉上不免露出些不豫,可當著納蘭玨的麵,不該說的也就沒說出來。
納蘭玨思量了片刻,衝玲瓏道:“照少夫人的吩咐去做。”自己閃身一讓,順勢架住了納蘭老太爺的肩,半推半送地挪去了對麵的軟榻。他溫聲勸道:“爺爺,蘊兒說一會就有得吃了,孫兒陪爺爺在這兒一起等,好不好?”
孟懷仙朝他嫣然一笑,帶著玲瓏和一名小丫鬟從側門出,納蘭玨在就在她裙裾移出門口的時候,稍稍看了一眼,這一眼,恰似盯住了她的手。那手指是他剛才還握住過的,纖長柔和,嫩若無骨,手心裏連一點繭子也沒有,委實不像是做慣家務的人,更遑論是下廚熬湯。他倒想看看,孟懷仙是哪門子的妖孽,居然這也行,那也會。
他已經不止一次覺得自己得此美妻是賺大發了。
孟懷仙帶著玲瓏去了廚房裏,小半袋的薏米也已送到,她指了廚娘去研成粉,自己卻熟稔地翻出了砂鍋,盛上了清水。
玲瓏站在邊上插不了手,隻是怔怔地看著,越看就越心焦。她是為謝蘊著急,若是少夫人這湯羹將人比下去了,謝姑娘回來就連站腳的地兒也少一塊了。
孟懷仙還像個沒事人似的,既不看她的表情,也不同她言語。
玲瓏打量著少夫人幹淨漂亮的側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能是默默地絞著衣帶,一味地無所適從。她心裏記得謝蘊的好,自然打心眼裏排斥著這位模樣妖冶的少夫人,再說了,女人的嫉妒是天生的,就這樣光豔四射的人兒,誰能不多留個心呢?多少人在等著看笑話呢!
倒好水,玲瓏搶著要去生火,卻被孟懷仙擋了回去:“先不忙,把梗米和糥米都給我泡軟一些,糯米要少,老人家的胃腸不適合吃太粘的東西,難消食。”她還是那樣和氣,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是,少夫人。”玲瓏咬唇,轉身去米缸裏盛米,卻聽孟懷仙又道。
“這廚房是蘊兒姑娘常來的地方吧?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狀似無意地提起,就像是拉家常,可玲瓏卻感到渾身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