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仙接連睡了兩日地板,有些肩膀發酸。
她自己本就是個大夫,自然知道這樣長久下去不是個辦法,隻不過這新房就隻有巴掌那麼大,想要分房睡倒是難為人。她正自思忖著要怎麼找個機會跟納蘭玨商量一下,抬眼就見掛名相公甩著一頭汗,興衝衝地走了進來。
“相公?”她規規矩矩地站起身來,想想不對,又忽地坐了下去。她心裏想著,自己早已不是那遵節守禮的名門淑媛,還這樣拘謹做什麼。
“來,可得好好梳洗打扮一下了,按規矩今天可是要帶你回門的。”納蘭玨將她的本能反應看在眼裏,眸色一暗,旋地又明媚起來。他撩起地上的被子,揉成一團順手就丟在床上,轉身又拉著她在梳鏡前坐好。孟懷仙還沒來得及張口詢問,丫鬟已經端了水進門了。
“公子,少夫人。”那丫鬟生得小巧,膽子也小,放下盆水就灰溜溜地退出了門,臨走時看了床上皺巴巴的被子,臉紅得跟什麼似的。
孟懷仙瞅著她怯懦的背影,不覺喃喃地道:“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我好說是納蘭府的少夫人,身邊總不能連個丫鬟也沒有吧,要是給鄺家的人看見,還不成了笑話?”
納蘭玨就著她的手淨了臉,才睜眼道:“這可要怪你自己,當初讓為夫搶親,可以沒叫搶一個兩個丫鬟,這納蘭府裏的丫鬟不好使喚,我看還是算了,免得有人看見你我做假夫妻,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地上,除非……”他語聲一頓。
“除非什麼?”孟懷仙眼睛一亮,卻見納蘭玨尖尖的鼻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臉邊,灼熱的鼻息吹得她臉頰一紅,明若朝霞。
“除非……你我有名有實。”納蘭玨謔笑著去摸她的手,卻被她閃躲開去。
“不是要回門嗎?相公都準備了什麼,讓妾身看看。”她裝作若無其事地擰過身子,麻利地梳好頭,又將首飾一一配上,再轉過臉,卻碰見兩道深邃如寒潭的目光。
她猝然一驚,卻見納蘭玨若有所思地歎了口氣。
“為夫收回那天對你說的那些話,你我既有契約在先,又結連理在後,不論真假,我都不該那樣說你。看得出,我爺爺他很喜歡你。”
“相公這又是說哪裏的話?妻為夫綱,服侍尊長,都這本都是為人婦的份內事,與妾身有怨的並不是相公你,妾身做的這些,也都是應該的,實在不勞記掛。”孟懷仙這話說的倒不是虛情假意的敷衍,她是個實心眼的人,算得上是恩怨分明。納蘭玨對她沒存介蒂,可見是好相予的,就這樣一個明理通達的相公放在跟前,她還能奢求什麼?莫說是他對她以禮就待,就算是他好色忘義,視她若蔽履,她也不該有怨言,這一切都是孟懷仙應得的。
她從下定決心的第一天起,就沒把那些清濁毀譽放在眼裏。
納蘭玨笑意漸深:“好一個不勞記掛,既然你這麼說了,為夫也就不客氣,以後爺爺的事就全交給你了,答應我的,怎麼也得做到。”他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指尖,與她攜手出門。
孟懷仙感受到他手心的溫暖,慢慢地放下心來,幽幽地道:“相公你,與我想象中不大一樣。”
“哦?那你以為相公我該是什麼樣兒的?”納蘭玨笑起來總有點大奸大惡的味兒,但是這壞壞的模樣卻又是許多姑娘們翹首巴望的。他確實跟傳聞中病怏怏的癆相公不一樣,他體格強健,手指有力,除了臉龐比尋常人要白淨許多,別的問題還真沒有。除了不近女色一項比較奇怪,從其它各處看來,都不飭一位良人。
“相公看起來不像是好人。”孟仙懷說的是直覺,她總覺得納蘭玨眼中忽閃的精光並不是商人慣有的算計,而是領軍千萬之後的殺伐之氣,文弱是納蘭玨的表象,骨子裏,他比尋常讀書人多了三分豪爽,跟著他身後出門,心中竟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篤定。
她笑著,反握住了納蘭的手。兩人十指交握,相攜登上了回門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