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二小姐和新姑爺回門,卻是孟老爺子想都沒想過的事。
大小姐孟頤仙從接到消息開始就一直在抹眼淚。
以前跟著孟懷仙的丫鬟婆子全都迎出門來,聽到炮仗響過,便歡天喜地跑出上前去接姑爺了。
孟懷仙招呼下人把帶回家的禮物一一抬下去,又轉身為納蘭玨正了衣冠,接下來這一路就好走了。姑娘嫁得好,整個孟家也有了麵子,下人們一個個笑逐顏開,一下子就把納蘭府搶親的事拋去了九宵雲外。
要知道雖然這納蘭公子的身子不大好,可也是個京官府邸裏的正經人家,說到這門第,比起那寒門起勢又下海經商的鄺家,可不知道強了多少倍。最重要的是,孟家二小姐雖是被搶出的,卻好歹是個嫡出的少夫人,比起鄺家那野門野路的續弦可好多了,就算新姑爺再不好,這名份也是夠足料了。至少孟懷仙出門,大家都得叫她一聲納蘭少夫人。
全家最不高興的就是孟老爺,擰著牛脾氣就是不肯出來,孟頤仙三催四請也不得力,隻好黑著臉出來把話說周全。
“嶽父大人還生我的氣呢?”納蘭玨身的優點是大大的有,知節有禮隻是其一,沒有官家公子哥的架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爹哪敢生新姑爺的氣,那是在跟我這個不孝女慪著呢。”孟懷仙是個知事的,就孟老爺那讀書人的派頭,自然接受不了這個女婿,都說好女不二嫁,這說好了是許給了鄺家,聘禮都收下了,卻突然又冒出個納蘭來。他生來是個死腦筋,定然是轉不過彎來。
“實在不行,我再去勸勸吧,爹也是一時想不開。”孟頤仙歎氣,但看自家妹妹在納蘭家吃好穿好,也沒受什麼委屈,立即就心寬了。
“不如我去試試?”納蘭玨看得出孟家的門風一向端正,聯想起這兩天孟懷仙的表現,心中也安定不少。外麵的人都說孟家二小姐怎麼怎麼不好,可也不是他當初想的那樣,雖然這丫頭有時候是大膽了些,可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看得出,她倒是個好人家的女兒。
“這禍是我闖出來的,還是我親自去吧,給爹爹打一頓也好,總不能做一輩子的縮頭烏龜。”孟懷仙吐了吐舌頭,拉著納蘭玨起身。
“這樣也好。前廳裏見不著,吃飯總不能缺的,解鈴還需係鈴人嘛,看來也隻有妹妹你能解爹爹這塊心病。”孟頤仙命下人引路,三人便一起去了孟老爺的書房。
孟家不大,兩進小院,拾掇得十分幹淨,梅蘭菊竹四君子的畫屏,就隔在書案前。
孟老爺正在寫東西,可寫一張撕一張,沒寫多久,紙團就被丟了一地。他煩躁至極,幹脆棄了手中的狼毫筆,獨自對著書桌後的水墨發起呆來。
新人進門,看到的就是滿地狼籍,還有一個唉聲歎氣的模糊背影。
納蘭玨拾起地上一團生宣,小心翼翼地展開,卻見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句詩:“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再拾起一張,又是另一首:“邊塞男兒重武功,劍光如電氣如虹;人生自古誰無死?馬革裹屍是英雄!”再拾再看,各各不同,甚至連唐朝太宗皇帝那句“心隨朗月高,誌與秋霜潔”都弄出來了。
孟懷仙看得莫明其妙,忍不住問道:“爹,怎麼詩裏的殺氣那樣重?是誰惹爹爹不高興了了?”
孟老爺聽出了女兒的聲音,轉身斥道:“還能有誰?你自己說說,這倒是做了些什麼好事?這孟家的門可還有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