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音見碧靈上道了，幹脆推門進來，就著榻沿坐下，大大咧咧地就像自己家似的。她細細打量著屋子裏的擺設，曼聲道：“原來這裏頭是這樣的，我都還沒進來過呢。”
碧靈隻感到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冷的，她咬牙道：“鸞音，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給我出去！”
“不是我該來的地方？碧靈姐姐，你這話說得好不應該，你可要聽清楚了，若不是我家二小姐陰差陽錯嫁給了納蘭府的公子，你還是一個跟在人家腳板後邊端水倒茶洗馬桶的丫頭。如今飛上枝頭，就能撇得清楚麼？”鸞音細眉輕挑，彎出一個動人弧度，一雙桃花眼當中盡是不屑。
碧靈覺得屋裏悶，卻又不得不反手關上窗子，鸞音就蹺腳坐在床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你想怎麼樣？”鸞音沒把那天的所見所聞說出去，就必然是有所求，她隱約有些明白了。
“不想怎麼樣，隻是妹妹心裏琢磨啊，我和姐姐這也算得上是同病相連，何不相互幫補幫補呢？你想辦法將我從納蘭府裏弄出來，我便什麼也不說，把這兒縫起來，如何？”她做了一個手勢，像是把嘴巴縫上了一綹兒線。
“將你從納蘭府裏弄出來？”碧靈以為聽到了天方夜譚。她不是土豪不是鄉紳，更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她憑什麼把人往納蘭府外邊搗騰？
“不單如此，我還要你想辦法，將我家二小姐也弄出來。”鸞音眸中寒光一現。
“你說什麼瘋話？你家二小姐嫁的可是納蘭府家的嫡少爺，這樣好的日子放著不過，卻要來我們這小家小室？”碧靈看著鄺家小巧的院落，她曾經在這裏出入了幾個年頭，裏裏外外都已經翻遍了，不錯，在納蘭府上搬來之前，孔家確實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富戶，但是如今，它頂多隻是塊有點肉的骨頭。她剛從煉獄當中爬出來，她才覺得日子好過了一點點，沒想到卻有這個個冤孽貨找上門來。是了，鸞音必是懷著母憑子貴的想法，以為孟家二小姐嫁鄺家大少爺已是鐵板上釘釘的事，所以才敢那樣大膽，隻是沒想到機關算盡，卻盡不如願。她如今這殘敗的身子，若是被納蘭府上發現，指不定就是個死字。如果有機會再進鄺家，倒算得是翻了身。隻是，她能算計如此，孟家的二小姐就不知道麼？她想起那月朗星稀夜，孟懷仙端正嫻雅地坐在一坐草垛上，看向她的杏目冰寒生冷，滿滿的都是恨意。
是了，誰說嫁進了達官貴人家裏就一定好？她不原也以為嫁進鄺家是幾世修來的福份麼？結果怎麼樣？
如果孟懷仙如她想象的那般愜意，那眼睛裏又何來的忿恨可言？
鸞音見她久久未言，不覺輕輕地歎了口氣，道：“你也知道這些讀書人的臭毛病了，妹妹我也不怕多說給你聽。納蘭公子當初搶親無非是好勝好玩，他是從京裏來的達官貴人，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沒玩過？要說我家二小姐，那叫一個慘，正屋裏住不得，被安置在書房裏，小兩口都是分床睡的，明擺著是納蘭公子厭棄了，冷落她。女人方知女人苦，小姐還以為是我搶去了她的風頭，對著妹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可難熬了。”她歎了一口氣，又幹笑了一聲，道，“妹妹也不是為難姐姐，隻是覺得這邊有個謀劃接應的人好，這要做的也不多，碧靈姐姐考慮下。”
碧靈雖然憎恨鸞音的不知羞，卻也不免同情孟懷仙，想起了救命的恩德，她暗自默許了這件事：“你倒說說，要我怎麼做。”
鸞音聽他的意思，竟似答應了，一時喜不自禁，笑意就跳上了眉梢：“很簡單，再有幾個月過了秋闈，鄺大少爺回了家，你替我與二小姐在他麵前美言幾句。就說……二小姐對他甚是掛念，睡不能安寢，整日以淚洗麵。”
碧靈想想這個倒是不難，便點了點頭：“隻是這樣，還可以相幫。”她以前說話，鄺家人未必會聽，但如今有了鄺家的骨肉就不一樣了，幫著說幾句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
“就知道姐姐是個好相與的，將來妹妹得幸進了門，一定不忘姐姐恩德。”
鸞音起身作勢福了福，又向四下裏張望片刻，看那表情，好似第二天就能住進來了似的。
碧靈瞅著她那小人得誌的模樣，心中厭惡難當，卻又不好明說，畢竟自己還有小辮子被她揪著。
她耐著性子送鸞音出去，回過身被風一吹，才覺得手腳已經冰涼。
夜裏懨懨地沒有胃口，偏偏鄺老太太那裏又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方子，燉了一大盅補品。
致梅端著東西進來，碧靈燈也沒掌，盡在發呆。
“小夫人，這是老夫人叫奴婢送來的，說是可以幫助生兒子。要趁熱喝了。”致梅把藥盅從托盤上取下，上前扶著碧靈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