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長天門可羅雀,回春堂卻是門庭若市,兩家雖不是正對門,但左右一看便得分明。
鄺珍珠看著對麵往來的人群,隻恨得咬牙切齒。鄺簡生守了半鋪子,便覺無趣,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複又坐下,趁著鄺珍珠不注意,將手伸進了錢箱裏。這幾天賣得最多不過是些菊花、陳皮,偶有些婦人過來買點青花膏,一個月的盈餘竟少了九成之多。
“走都走了,還回來做什麼?這純就是與我們鄺家不對眼。”鄺珍珠一邊整理著櫃台上置著的補藥和香料,一邊瞪著眼睛往陳青樹那兒瞧。壓根就沒看見張家娘子搖著小腳湊上前來。
“喲,這秋天來了沒多久,日頭卻還忒地毒,二姑娘,不知方不方便我進來,討口水來喝?”
鄺簡生握了一錠銀子在掌心,飛快地一縮手,高聲道:“姐,張家的姐姐來了,快招呼人。”
鄺珍珠一回頭,正迎上了一張笑得討巧的臉:“二姑娘,叨嘮了。”
“不叨擾不叨擾,橫豎是沒生意,不妨事。”鄺簡生笑眯眯地搬出張凳子放在櫃台外,又鑽進內堂去沏茶。
鄺珍珠瞧著他的背影,心裏那個氣火:“什麼叫橫豎沒生意,要不是那個陳青樹在這中間阻著,我們家會這樣?看他就是個欠收拾的,隻會長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張家娘子微笑道:“二姑娘莫氣,小少爺不會說話,也不是當真要這樣的。”
鄺珍珠將算盤往台下一放,翻了個白眼:“這家裏一個比一個不管事,若不是我辛辛苦苦地替著掌櫃的位子,還不知會怎樣。”
張家娘子見身邊再沒別人,便壓低了聲音道:“是是是,早就聽說二姑娘賢惠能幹,今日卻是親見了。隻是……二姑娘,莫怪姐姐來說你,這女人生來就是得靠著男人的,這家裏這樣子,遲早也是頂不住,倒不如趁早尋個好婆家嫁了。姑娘家這樣忙裏忙外,圖個什麼呢,吃力不討好也便算了,還拋對露麵的毀了自己的名聲。”
鄺珍珠聽了這話坐下來,便不再看回春堂那邊的動靜:“姐姐說的輕鬆,嫁人又不是挑西瓜揀芝麻說嫁就能嫁,這鎮上就那麼巴掌點大的地方,來來去去哪家的少年我沒見過,這說白了去吧,生得好看的,卻是個種田的,選個不種田的,又是個七老八實的,要才華沒人當得上我大哥,要相貌,誰又比得上納蘭公子?要說錢,嘖嘖……我看我還是安心呆在這鋪子裏好了。”
張家娘子搖了搖頭:“這鎮上沒有,別的鎮上可卻指不定,要不姐姐也替你留意下,看看哪家的少年郎……”
陳青樹聽著杏林長天閑聊的聲音,暗自歎了口氣,包好手邊的藥草,找贖了診金,好容易才安閑下來,耳朵裏卻被鄺珍珠嘰嘰呱呱的聲音塞滿了。他皺起眉頭拾掇了筆紙,從身後的藥箱裏摸出一個雕到一半的小木人出來。吹了吹刻刀上的木頭灰,轉身坐在一塊陰涼處,他聚精會神地刻起了木頭。
他要刻的是個烏發雲鬢的女子,臉蛋的輪廓已經成了一半,隻差細雕眉目,他有些痛惜地摸著那木頭人的臉,刻一刀便停一下,次次跟剜心肝似的。刀尖落在女子的衣緣上,由著他靈巧地劃出一道道活潑的荷邊。
“陳大夫,我家小妹病了,請問方不方便出診?”頭上罩下一片淡淡的陰影,恰恰落在他手背上,陰影遮住了小半個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