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頤仙悠悠轉醒,一眼就看見立在身邊伺候著的兩小丫鬟,她摸了摸剛被包紮好的傷口,小梅菜已經帶著小扣肉上來見了禮。
“妹妹呢?她人在哪兒,沒傷著吧?”她掙紮著要起來,卻被小梅菜按著躺下去。
“多虧了大小姐舍命相救,少夫人才得無恙,少夫人剛才吩咐過了,她找陳大夫有要事相商,要遲一些再過來看望大小姐。”小梅菜答對得體,看著雖然不起眼,卻比尋常的丫鬟的乖巧很多,也很會察顏觀色。
“對了,妹妹的病……”孟頤仙始終還是惦記著妹妹多一些。
“少夫人的病已經都好了,大小姐千萬莫再掛心,好好休息。”
小梅菜絞著手帕為她拭了汗,小扣肉已經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時盡黃昏,起了些風,小扣肉與小梅菜耳語了一陣,便出了門。卻沒去尋自家主子,反倒是從側門向鄺家去。
而此刻,孟懷仙正坐在一張藤椅上,默默打量著師兄這張陰晴不定的臉。
手邊的茶盞沒動,茶水早就已經涼了。
“孟二小姐,人是我傷的,不管是賠錢還是見官,我都認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陳青樹為了替孔家報仇,將命都豁出去了,幾句說下來輕描淡寫的,卻仿佛事事都已想遍。
“我有說讓你賠?我有說讓你去見官?陳大夫,你就這般不惜命麼?那當年孔老爺辛辛苦苦教你醫術,教你濟世為懷的道理,又有什麼意義?”孟懷仙板著一張粉臉,竟也有三分威嚴。
可是陳青樹心高氣傲得很,哪容得“仇人”教訓,若非是傷了孟頤仙在先他理虧,此刻便連多說句話都嫌煩。但不管怎麼樣,他在孟家姐妹麵前就擺不出原先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那孟二小姐認為,陳某應當如何?”
“很簡單,鎮上無良醫,你現在傷了我姐姐,就得負責醫好她,還有……告訴我,孔家大小姐究竟是怎麼死的?看你的樣子似有不忿,我也十分好奇。”
孟懷仙見他平靜下來,這才執起茶盞喝了一口。
她微微眯一眯眼,不覺在心中歎息,師兄的茶水還是像以往那樣寡淡無味,就像他這人一樣,表麵上看總是清淡傲氣,涼如白水,瞧著是又固執又不聽勸,但實際上卻有一副古道熱腸。
隻是這中間的誤會若不解開,隻怕他還會亂來。
報複鄺家得動淩遲之刑,像他這般蠻幹,遲早會惹上官緋,唯今之計就是得想辦法讓他跟自己上同一條船。
陳青樹光聽前麵還好,聽到後來,胸中怒火便又騰騰地往上冒,他不由地冷笑出聲:“孟二小姐會不知道我師妹是怎麼死的?這話說起來你自己可會相信?你對她做過什麼,你自己心知肚知,這時候來裝無辜,又是何意?”
孟懷仙起身道:“我確是不知,還請陳大夫明示。”
鄺賦生一掌拍在茶案上,將茶水濺得四下裏飛走,臉上怒容猶未散去:“二小姐難道忘記當初與鄺賦生是怎麼個好法的?阻撓著我去見師妹最後一麵的,不也有你一份?不許我開棺驗屍的,不也有你一份?若不是心中有鬼,為何不敢驗明死因?師妹自己就是大夫,她自己的狀況會不清楚?你如今再來裝好人,便是以之前全都煙消雲散了麼?”
他手力過猛,袖子裏飛出一物,滾在了地上,跳了一跳,正落在孟懷仙跟前。
她一驚,想上前拾起,卻被陳青樹一個箭步擋開。
她看清了,那是一個未曾完工的小木頭人兒,衣緣部分的花紋才隻刻了一半,麵孔也還模糊著,可是看那發式,卻是她以前最喜歡梳的靈蛇髻,隻是那發式太麻煩,她認真打理的時候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