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梅早晨犯懶,將洗漱用過的髒水隨手倒在了門邊,也不收拾收拾幹淨,便約著鄺珍珠去選料子去了。
鄺珍珠自從知道鄺和生簽了契紙要進門來做工後,整個人都矯矜起來,平日裏說話那大聲大氣兒的威猛勁全都不知道收去了哪個旮旯裏,這幾天將自己打扮起來,紅花粉衣地配著穿著,竟比過年還喜慶。鄺老太太看著心裏不是個味兒,便又張羅著讓媒婆好好看看鎮上人家還有哪家的少爺是可以嫁的,可是一直沒有音訊,也隻好由得二姐兒這樣****似地蹦來躥去。
張家娘子說得好,能把那潑皮的習慣改了便好,二姐兒是個勢利的,平時喜歡好吃好住,自不會降了身價與家丁弄一塊去。
知女莫若母,鄺老太太知道鄺珍珠那德性,她這樣窮折騰未必就是喜歡上了誰誰,說不得隻是讓別人來關注她罷了。
這一次鄺老太太也算是下了些本錢,想起將來大兒子二兒子娶了正室,院子裏總要有人做點粗重活,便一口氣進了四個家丁,都是莊上貧苦人家的孩子,都是姓鄺的,所以要的工錢都不高。雖然比不得買丫鬟劃算,但做事殷勤點,也免了不少麻煩。
碧靈自從知道鄺和生會來做工,便天天做噩夢,鄺簡生逼著陳青樹上門看了幾回都不管用,這日倒好,她一早神情恍惚地,到門邊踩了一鞋底兒的水,剛下台階就跌倒了。
這一次,又是鑽心窩地痛,可把鄺家上下嚇得夠戧。陳青樹來了看了,不管用,被鄺簡生氣不過地趕了出去。
鄺老太太來到碧靈床前,急得眼眶都紅了:“你這個不長進的,三天兩頭的出貓子,讓你好生養著,你又出去吹風做甚,眼見著一天比一天涼了,要是著了涼,養不好,這一大一小都過不去坎,你這是作死的折騰啊。”
碧靈氣若遊絲地道:“娘,是碧靈不好,沒見著屋門一淌水,就這麼一滑……咳,咳咳……娘,我真不是故意的。”
鄺老太太麵色一沉,生生在鼻唇溝邊擠出兩道橫肉來,將拐杖狠狠地戳著地麵:“致梅呢?將致梅那丫頭尋回來,不打她一頓板子難消我這心頭的氣,成日裏好吃懶做的,哪還有個丫鬟的樣子?我人牙婆那兒看到的丫鬟個個比她機警,就這麼個惡奴,將我家二姐兒都給帶壞了,現在還想來禍害我的寶貝孫兒!”
芝蘭道:“致梅和二姑娘一早就出去了。”
鄺老太太陰沉著臉,瞪著碧靈道:“你也是個沒用的,管個丫鬟都管不住!現在你是小夫人,她那是什麼東西!”
碧靈白著臉不搭腔,隻將頭低垂到了胸口上,鄺簡生看著好一陣心疼,慌忙道:“娘,現在別說這些沒用的了,陳大夫治不了這病,那就隻有請何大夫了,他那山坳坳裏住得遠,一來一去耽擱不得,得快快拿個主意出來。”
鄺老太太道:“拿什麼主意,現在家丁用起來了,總不該你這個當少爺的跑腿兒,叫鄺和生去!”
碧靈聽到“鄺和生”的名字,臉色灰敗著沒有了人色,鄺簡生看著她有些不對,頓時急吼吼地跳起來往外跑,照鄺老太太的話去使喚鄺和生了。碧靈咬著唇追著他的背影,隻覺得手腳都在發抖,就連牙齒間打戰的聲音也清晰可見。
鄺老太太一看可不得了,這丫頭身子弱,陽虛虧血,還沒大冷便打起顫來,隻得又起身喚了喜桃過來:“你去給碧靈添個火盆放床下,將火燒旺些,這宅子裏陽氣不夠,怕衝著她肚裏的寶貝,我去和隔壁的張家娘子打個商量,看要不要請個道士來作個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