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樹向一雙手裏嗬著暖氣,伸頸望著對麵的閣樓發呆,就連孟懷仙到跟前也渾然未覺,孟懷仙隻好同他一起翹首巴望。
陳青樹看了半天,直到孟頤仙著人掩上了窗子,才悻悻作罷,一回頭,發現孟懷仙勾著唇無聲地笑,似站了很久了。
“啊,師妹,你來了!”他慌忙收回了目光,卻不敢看孟懷仙,而是扭著臉躲躲閃閃。
“我來了很久了,是有人看得太出神,都快變成望仙石了。”孟懷仙的名字裏有個“仙”字,孟頤仙也有個,這話已經說得白透了。
陳青樹紅了臉,低頭道:“是我唐突,我,我我這就走,不敢叨嘮師妹。”
孟懷仙伸手攔住他,含笑道:“哪有說走就走的?看了人可是要給錢的。”
“錢?”陳青樹一愣,卻聽孟懷仙“噗”地一聲笑開了去。
“大師兄,你真是呆。你喜歡我姐姐,怎麼不好好跟她說說?你這樣望著望著,她沒準就嫁給別人了。”
“你姐姐……可是有意中人了?平素看她深居簡出,鮮少與人接觸,可是有些因緣?”陳青樹結結巴巴地說著,又一回頭,卻再不見佳人影姿。他不禁搖了搖頭,低頭歎氣。
孟懷仙在一旁看在眼裏,不覺也循著他的目光往閣樓上看:“師兄,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並肩穿過人群,慢慢地走向回春坊,卻在坊間後院緩緩止步,孟懷仙沒進去,隻站在門口,望著碧靈先前住著的那間房間不語。
“經過師妹看診,碧靈的身子已經好多了,隻是孩子心脈太弱,怕是受不得驚嚇。我勸勸鄺家,看能不能給她留個清靜的地方住下。”
“難為師兄想得周到。”孟懷仙咬了咬牙,低聲道,“我看鄺家對碧靈腹中骨肉是真心看重,卻不知她為何突然變成了這樣,按說,鄺老太太那副模樣她應該是沒見著才是……為什麼她卻……師兄,你相不相信這世間真有輪回果報?”
陳青樹道:“如果真有輪回果報,我與師妹又何需這般勞心勞力?我倒更相信,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孟懷仙沉默片刻,淡聲道:“碧靈的藥不必苛責,不管鄺家給不給這個錢,都將她治好再說,她也是可憐人……至於鄺老太太那邊,就僅杏林長天貨單上沒有的藥材來開,把價格抬高些,按實救治便了。鄺家最看重錢,我倒想看看,他們是覺得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陳青樹沉吟道:“師妹這樣做,分明是便宜了他們!你真的隻打算收回杏林長天?”
孟懷仙拖著長裙慢慢走了幾步,似有感慨:“要說錯,我當初不也是錯得離譜?若不是瞎了狗眼,看錯人,何至於如此?我倒信這輪回果報……有道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到時候他們要死,我們不攔著就是。隻要老太太做了這個家的罪人,鄺賦生也逃不脫這層枷鎖,我又何必去籌劃那些,弄髒自己的手。”
陳青樹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慨然道:“師妹多死生輪回說跳出來,果然比我看得多,也看得通透。”
孟懷仙輕輕拍了拍陳青樹的肩膀,笑道:“師兄也該為自己多想想才是。”
陳青樹想起孟頤仙,不覺地紅了臉,他輕咳一聲道:“多謝師妹費心。”言罷抬頭看看天色,方得又道,“天色已經晚了,這兒離納蘭府近,我去叫納蘭公子送輛轎子來,師妹無事在鋪子裏歇歇。”
孟懷仙叫住他,打趣道:“現在姐姐的傷都已經好了,你幾時開鋪子?這鋪麵的價錢可不便宜,可是想讓子珅來收你的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