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賦生到了鄺老太太屋裏,鄺惜雲正好收拾了碗碟藥盅,看著他進來,手上頓了一頓,臉色有些僵硬。
老太太沒理會大女兒,摸著鄺賦生的手示意他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劈頭就道:“你這個做老大的,就是省心,先讓簡生納了芝蘭,他便死活不願意,看看,這丫頭不是挺好的嗎?四個丫鬟當中她最老成,可也是最出彩的,老太婆我挑人可不會錯。”她笑咪咪地打量了兒子一眼,便又咂著嘴道,“現在碧靈肚裏有一個了,再加上芝蘭的份兒,我鄺家開枝散葉也是指日可待嘍。”
鄺賦生低頭道:“哪有娘親說的那樣快,隻不過芝蘭這丫頭巧得很,我心裏喜歡,待她好些也是應該。”
鄺老太太笑著打量他,並不說話,良久才放開了他的手:“噯……這一個個不爭氣的,差點把我氣死,好在是你回來了,都說長兄如父,你就給多看著些。特別是你那弟弟,自從推了芝蘭之後,就怪怪的,連話也少了許多,怕是有什麼心事。前幾日找了他來問,看著好一點點了,那納蘭府的公子一來,他便又成了那般……”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鄺簡生是她寵壞的,自然不及鄺賦生明大理,可是心尖尖那點痛是真真切切的。
鄺賦生想起鸞音那席話,臉色便有些不好看,鄺老太太見他沉著個臉,隻以為他還在氣那份賭債,便不等他開口就打岔了:“你也別太嚴厲了,說到底他是你親弟弟,說說幾句就好,我看他哪,他,這些日子也不好過……”
鄺賦生有些厭惡地聽著這些話,卻還是聽話的點了點頭:“娘親放心。”
鄺老太太這才舒了一口氣,靠著引枕坐好了,又正兒八經地提起件事來:“賦生啊,你在京裏這些日子,和莊家那孩子怎麼樣了?曾說是聽了親,可也沒見媒人上門啊,這事可遲不得,要好好盯著才行。”
鄺賦生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頭,應聲道:“老師那兒已經應了,隻不過臨著過節這幾個日子,府上來來往往的人太多,若是忙起這俗務,難免會怠慢了客人,所以就暫且沒提。”
鄺老太太斥道:“什麼俗務,什麼怠慢客人,到這些兒都是借口,我看你那老師也是個腐書生,屎不急尿不急的,我們鄺家是要著他們來救命呢。”
鄺賦生沒想到那上麵去,可是一聽“救命”這兩個字,立時就恍過神來,也沒工夫去挑娘親話裏那些粗口砂子,隻道:“娘,就算是辦喜事,這從問名開始忙到拜堂成親,不也要幾個月?到時候都要過年了,我們欠的這筆銀子現下就要還的,怎麼來得及?”說白了,鄺老太太還沒等著媳婦進門,便打起了莊家嫁妝的主意。鄺賦生雖不是娘親肚子裏的蛔蟲,但多多少少也看得出些,所以老太太一提,他就為難起來。
鄺老太太板著臉:“既然是早訂下來的,那從嫁妝裏扣些出來有些什麼不妥?莊家就這麼個女兒,又是早早相中了你,你娶她,她嫁你,都是鐵板上釘釘的事了,你還怕未來親家不答應?就聽娘的話,把話挑直了說了,就說家裏窮,沒錢,讓他們接濟點兒,兩百兩銀子,這才多大的事呢?”
鄺賦生見她說著有些氣惱,呼吸也不平穩了,不由緊張起來,忙起身道:“行行,娘你別生氣,兒子就照著您這意思辦!你好好將養著,就等著吃這杯媳婦茶好了。”
鄺老太太見他答應,這才舒心地笑起來:“就是借不到兩百兩,少一點也沒關係,張家那邊也都說好了,你大妹妹年前就能選個那日子過去,聽說那邊給的聘禮不少,又不需要出嫁妝,當可順順利利保住鋪子。至於你那二妹妹,你可有想仔細,難道真要讓她和那鄺和生冥婚?”
鄺賦生想了想道:“娘,我左右說的都是些氣話,如果那鄺和生還活著,倒可以將珍珠許給他,遮住這醜事也倒罷了,可是現在人死了,街上一天比一天傳得難聽,我又不忍心送她去庵子裏當姑子,就這麼說說罷。中秋的時候,我會央著老師讓嫻妹妹在這邊住幾天,順麵問問,看能不能將珍珠接到京裏去住,就說是遠方親戚的遺孀。珍珠的模樣不差,人又伶俐,不說能找個頂好的人家安生,在這小戶裏做個填房做個妾室也是不錯的。”
鄺老太太放下心來,拍拍他的手背,道:“難為你想得這麼遠。”
鄺賦生想著和莊嫻的婚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便又隨便與鄺老太太搭了兩句,告辭出來。他原想著去碧靈那兒看看,但鸞音說的那些就像一根魚刺似的卡在喉嚨裏,想著就不由地氣鬱,於是到半路又倒了回來,幹脆又回到了屋裏。
芝蘭收拾好床榻,正彎著腰擦桌子,水嫩嫩的玉白兔子在領口一跳一跳的,直看得人心神搖曳,鄺賦生一進來就從身後摟住了她,順勢就將帕子丟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