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玨還怕老太爺不肯吃他帶回來的月餅,沒想到老人家聽到“懷仙”兩個字,就像是返老還童年輕了十歲,躥起來就抱著月餅跑了。
丫鬟婆子們忙乎了好一陣子,才追上他,納蘭玨卻忍不住站在院子裏發呆來。
他還記得那次孟懷仙生他的氣,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真脾氣,心裏又是好笑又是害怕,卻總算將她堵在了這院子裏。納蘭老太爺這兒清靜,那一夜他算是特別盡興。
他以前其實並不知道男女之間那是怎麼一回事,直到遇上了孟懷仙。
京裏的人知道他京城四豔的美名,以為他惹風流無數,卻沒想過納蘭家因為沾著皇親國戚的邊兒,行為舉止都得靠著些譜。納蘭玨對那些男女風流韻事,至多隻是聽人說說便了,也不是沒好奇過,可上過幾次青樓,卻找不到感覺,看倒是看得多,不過看麻木了,沒有特別想。
很多人都說他是兔兒爺,不僅僅是因為長相漂亮,還因為他看見了美人兒們沒什麼反應。
有一次常煜和人打賭,將他和京中最有名的花魁關了一個晚上,結果卻是和著那花魁一起研究春圖的畫工,折騰了一個晚上。早上起來的時候,他精神倒好,花魁姑娘從來沒這樣早起過,不但頂著黑眼圈,還睡花了妝,糊黑了臉,眼角的眼糞比珍珠還大。
誰想到會是這樣?
納蘭玨進了那間廂房坐了一會兒,莫名想起孟懷仙那新浴出水的樣子,身上一陣燥熱,喝涼茶都沒用。他再想想孟懷仙肚裏那塊肉,不覺得唉聲歎氣。
謝蘊進門就看到心目中英明神武的表哥像蔫了的茄子似的,軟綿綿地貼在床杆在,就差沒有兩頭懸空掛起來了。
常煜跟在後頭進來一看,就笑出聲來。
“納蘭兄,人家是對月詠懷,你卻對床太息,這……不在對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這間屋子,卻沒發現這屋裏有什麼特別。
廂房很久沒有用過,下人們有空也隻是換了換被褥,桌椅板凳都不是新的,也不見任何堆放的雜物箱籠。明擺就是一間久置的空屋。
納蘭玨不去看月亮,卻死賴在這房裏不走,隻有一個原因,孟懷仙。
想到這裏,常煜不免又往不莊的地方想了,女子靜好,當然是以守禮守節為上,沒想到這個孟懷仙,好好地竟將新房搬到了老太爺院子裏來,可真是膽大得很。但想歸想,他心裏又止不住有些豔羨,安慶侯家世龐大,權勢人情盤根錯節,要想過得幾天安逸日子都難,哪像納蘭玨這樣……簡直就像是世外神仙。
“你來做什麼?我家裏過節,可沒請你來。”納蘭玨一身綿軟地從床上爬起來,頭上青絲卻散了,他便幹脆將頭發鬆開來,甩著一把烏發,施施然地走出去。
到謝蘊麵前,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好似好久沒跟這位表妹說話了。上次他的話好像是說重了一點,不過他自己抖了些什麼出來,卻早已忘記得一幹二淨,僅懷著半分疑惑在肚裏。
“你也來了?”他問“你也來了”,語氣竟比對著常煜還生硬幾分。
“家裏有姐姐們看著,由不得我去逞能,所以去看看就又回來了。嫂子呢?沒跟表哥一起?”她的眼睛滴溜溜地打了個轉,故意在他麵前提起了孟懷仙。
納蘭玨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暗淡下去。
她把不準是什麼意思,一時愣住了。
常煜輕聲道:“聽說嫂夫人有了身子,還是不要奔波的好,納蘭兄今兒會去陪她的吧?”
納蘭玨苦笑著瞅了他一眼,伸手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舉步走了出去:“不是我不提醒你,以後你若是有了媳婦,千萬記得別那麼努力,太早弄出娃娃來,就不好了。”
常煜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謬論,一時就傻了。
生娃娃當然要努力,傳宗接代是基本啊,說什麼“弄出娃娃來就不好了”,這也太不合常理了,自家的娃,哪有被當爹嫌棄的道理?如果是因為那方麵,也很好解決啊,多納幾房小妾就好了,實在不行,還有通房丫鬟伺候著,怎麼也不會缺吧?怎麼這位仁兄就一副吃不飽的樣子?安慶侯還在納罕著,納蘭玨已經高歌著“花間一壺酒,對影成三人”,逕自坐在了門外的石桌前。
有丫鬟上來布了酒菜,還呈上了一碟月餅,納蘭玨卻掃興地將月餅推了回去:“拿開,本公子天天都吃月餅,連臉都快變成月餅了,不吃了,不吃了……”
謝蘊小心翼翼地挨著他坐下,緊張地盯著他的眼睛:“表哥,你說嫂夫人她……有了身孕?”她這幾日與常煜走得近,卻也是前些時候才聽說納蘭玨休妻是假,心裏便是空落了好一陣子,這才緩過些勁,卻忽然又聽說孟懷仙懷孕的消息。這一回,她可急得連眼淚都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