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臉頰，抬頭看看那輪明月，總覺得這月亮看起來和先前瞧見的不一樣，上一刻，他的表哥還為她斟酒呢。
“沒有誰認為你傻，是你自己想多了。”
常煜從來沒看過一個姑娘家為了喜歡一個男人哭成這樣的，這和府上那些爭權鬥狠的假哭不一樣，看得出，謝蘊是真的將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納蘭玨身上，隻不過她用錯了方法。
大家閨秀的禮儀放在那兒，她不能直接說出口，納蘭玨能逼得她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她最大的恥辱，可是納蘭公子這一心都撲在了嬌妻身上，哪還顧得了這許多？
他有些心疼。
“如侯爺所見，我在府中隻不過是個庶女，就算不在府上過中秋，家裏也沒有人覺得奇怪，也許，那一堆弟弟妹妹往亭子裏一站，早就沒有了我立足的地方。我從小，就將納蘭府當成了自己的家，就希望有一天，我能做那裏的女主人，這樣就可以一直有家，一直有人疼著。”她吸了吸鼻子，轉而靜靜地望著他的眼睛，她的目光其實很單純，烏黑的眼仁裏，蘊著的都是滿滿的眷戀，“侯爺，我常聽人說，人世有八苦，其中最苦莫過於‘求不得’，原來是真的。”
常煜腦門有些發熱，衝著她這句，突然就來了氣：“什麼求不得，你不過是求的方法不對，你一個大家閨秀，哪能與那市井出來的姑娘相提並論？她使的那些手段，我是見多了見慣了，你表哥不一樣，他從小就不攏女人的邊，連姑娘家的一根頭發也沒摸過，也難怪他會上這個當。你放心，他究竟有一日會明白的。”
他拍了拍胸口，說完，才覺得自己好像是熱血衝頭，燒壞腦子。
最糟糕的是，他居然看見謝蘊那瀕臨死寂的眼睛又冒出了點點星光，像是死而複生的露草。他胸中一窒，就差沒給自己兩耳光當獎勵。
情之一字，若能勉強，納蘭玨也不會這樣聽不進勸了。
……
納蘭玨看著常煜追著謝蘊跑了，心裏才稍稍安定些，可是一轉過頭來，就又被納蘭老爺子那似笑非笑的臉給惹怒了。
老太爺不吃月餅了，反正看戲也看飽了，這時候正捂著圓滾滾的肚皮抬頭看月亮呢。
“啊……小玨啊，聽說我要抱玄孫了，是不是真的？”老爺子的兩撇小胡子對著月光一翹一翹，看起來活像隻吃飽喝足的老鼠精，納蘭玨下子就火了。
“你裝了幾年的癡傻，就是為了來看我的笑話的？現在你看到了，滿意了？居然和懷仙合起來騙我！你安的是什麼心？就這樣子，也配當人家爺爺？”納蘭玨握緊了拳頭，直想揍人，可是麵前這個卻揍不得，老了不說，還一把的幹脆骨頭，供奉得不小心，就骨折了。
“傻小子，怎麼說得爺爺如此不堪，爺爺裝成這樣，不也是想瞞天過海，讓太後她老人家放心些，反正人也老了，折騰不出個什麼玩意了，倒不如安安分分地活著，要是我再滿天蹦達，不得又扣個謀反的帽子？近幾年，你那幾個叔父被彈劾的厲害，不就是為著那件舊事，我裝自然有裝的道理，你小子不會這麼不明理吧？”老頭子正襟危坐，也有些當長輩的樣子，大道理一說出來，納蘭玨便啞了喉，沉著臉不作聲了。
半晌才道：“你要裝為什麼不一直裝下去，這個時跳出來，你讓我怎麼收的場？蘊兒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怎麼放心得下？她是謝家的人，到底不是我納蘭府的，這一趟子我扛不了。”
“我這不是聽著懷仙有孩子了，心裏高興嗎？這一高興就失態也很正常罷？”老太爺眯縫著眼睛，將孫兒上下打量，末了，還嘖嘖稱讚，“小子不錯啊，不愧是我的嫡孫，挑媳婦有眼光，傳宗接代也夠認真，那天我都聽見了，吱嗄吱嗄地響，可有把床玩塌？”
老爺子也是行伍出身的，說話粗俗，高興起來更沒有了章法。
納蘭玨當著孟懷仙的臉可以不要臉，可是聽自己爺爺這席話，臉還是有些繃不住。
“胡說什麼……既然你沒事，我就走了，答應好陪媳婦過中秋。”他想到孟懷仙，就有點坐不住了，老爺子瞅著他嗬嗬笑，直笑得著他全身發毛。他訕訕地走出門口，過了一會兒，又倒回來，鬱鬱地道：“若是蘊兒回來，你替我說說她，但別說得太重……”
老太子揮揮手，示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