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賦生大喜過望，逕直抽起了最下麵墊著的那一疊，展開一看，臉色就變了。
“這是什麼？”他連翻了幾張，上麵都沒幾個字，隻畫著雙雙堆疊的赤身男女，姿態各異。他瞪小米湯。
“你瞪我有什麼用？你這位好堂弟就是這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他連你妹妹都搞了，你還想說什麼？我都覺得不可思議了，就算是堂兄弟，走到這一步也變仇人了吧？你倒好，還巴巴地從鎮上趕來，給他整理遺物。”小米湯是出了名的生冷不忌，想什麼就照直說了，氣得鄺賦生臉上紅一塊青一塊。鄺賦生雖然在私底下喜歡鼓搗女人，但明麵好說也是個正經的讀書人，初時鎮上的姑娘們沒哪個看他不順眼的，但自從被搶了親之後，他，甚至包括了整個鄺家，都開始走黴運。真個是邪門。
“你一個姑娘家，帶著男人來看春圖，羞也不羞？”他將手裏的春圖扯了個稀爛，狠狠甩在地上。
“帶男人來看春圖算得什麼？姑娘我還畫春圖呢，你又不是沒見過，裝什麼裝？”小米湯抽出一張圖，吹了口氣，迎著光亮處，伸指一彈，一臉地洋洋自得。鄺賦生本還想臉紅一會，但轉頭看見這張畫下麵露出的那一層東西，就不是那樣想的了。
他看見了帕子，還是他以前放在碧靈那兒的帕子。至於那這些帕子是怎麼到鄺和生這兒，他不用猜就能知道碧靈給的答案，他也曾一千遍一萬遍的告誡自己，說碧靈這樣膽小，不可能會勾搭外邊的男人，可是再一想到她與鄺簡生那層關係，他就忍不住往壞的方麵去了。難不成，碧靈沒勾搭鄺簡生，卻是勾搭上了鄺和生？
不，不會，鄺和生進宅子裏來做工時，碧靈都住去回春堂了，裏裏外外芝蘭都看著，哪來的機會勾搭，說不得，鄺和生是趁著家裏沒人，從房裏將帕子偷來了。想到這裏，他才重重地籲了一口氣。
他好像太過緊張了，這樣不好。
“他除了春圖就不收集別的了？比如說，藥方？”他想得歪，宮裏太醫多少知道配些催情的藥末，鄺和生既然那麼喜歡搞女人，那這方麵也是少不了的，不然哪來的精力？
“你跟他是親戚，我跟他又不是，你自己家還是開藥鋪的，不覺得問錯了人麼？你自己看著吧，托你的福，我可以早些回家睡個覺。”小米湯看著自己的畫被他撕掉，也隻是聳了聳肩，她畫畫隻是為了掙銀子，現在納蘭少夫人願意出錢請她當先生，她還愁那幾個破子兒？說得更清白一點，鄺和生人都死了，這賬鐵定是要不回了，撕掉也好，省得心煩。她順手抓起身邊架子上的一個冊子，轉身就走，卻不料鄺賦生突然衝到了麵前，將她攔住了。
“你手裏拿的是什麼？”鄺賦生方才並沒有看見她拿書冊，便一口咬定這東西原是鄺和生所有的。
小米湯見他神經兮兮的，便早已經不耐煩，她將那書冊往他胸前一拍，道：“能有什麼？我來是為了教書，總該不能教白口，想到哪裏教哪裏罷。你看看清楚了，這裏邊分明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小米湯的字龍飛鳳舞的，孩子們都看不懂，孟懷仙隻好背著納蘭玨重新謄了一遍，就是現在小米湯手裏的這本。
鄺賦生將信將疑地打開，看見幾行清麗的小字躍入眼簾，他居然嚇得手一抖，將整本冊子掉在了地上。小米湯心疼地搶上前拾起了冊子抱在懷裏，怒道：“你這是見鬼了，看個三字經也抖啊抖，真傳了你娘那什麼癲癇？我就直說了，莊上沒有大夫，你自己回家去抖，我不奉陪了。”說罷，她轉身欲走。
“等等。”鄺賦生看她走，心裏急了，竟跟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跟我說，這字是誰寫的？是不是孔……”那些字，顯然都是新書上去的，也就是說，可是那字跡，他卻記得很清楚。過去的幾年裏，他看孔倩斷症開方不下千萬次，便是閉上眼睛也能想象她是怎麼運筆的。此至彼地，為何這字跡又會重現？
見鬼？當真是見鬼了？他抖得越發厲害，卻死活也不願意鬆開。
“孔什麼？這是納蘭少夫人寫的！也不知你那眼珠子長來幹什麼了，放手！”小米湯怒了。
“不，不可能，這字不可能是孟懷仙的字，懷仙的字我認得，我認得的！”孟懷仙的那手字根本沒辦法拿出來見人，孟老爺自己也說，這二小姐不愛寫字畫畫，就喜歡一天到晚在外邊混，完全不是個書香閨秀的樣兒，也正是因為她愛玩的天性，他們才會相識，才會有了那段孽緣。他與孟懷仙之間，原是那樣親密的好，可是沒想到自己與鸞音做那醜事會被逮個正著。接下來，那戲路就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