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記憶裏那樣的容顏,孟懷仙這張臉就是這樣的,走在如裏都給人豔光四射的感覺,鄺賦生第一次在廟會上遇見,便隻是喜歡上了這張臉。那時候的孟懷仙沒有站在燈下,而是執著一張水蓮燈,立在一座民宅前,宅子門口沒有多餘的光,隻有她的臉,在那兒耀眼地發光。
他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再進一步,他更看上了孟家的家世,孔老爺是一介大儒,手中稍的珍藏,雖然無田無地,卻也過得還算富庶。他與真正的孟懷仙那真叫是王八看上了綠豆,再進一步,就是天作之合了。
鄺賦生自認為自己對孟懷仙存著的是真心,卻沒料到這真心最終卻付東流水,他的亡妻不知道使了什麼邪術附在了他美豔不可方物的未婚妻身上,後來的路,對鄺家而言,一步步都是折辱。
他雖然恨著她,可是卻仍舊喜歡那張臉,當初也因為這張臉與他相襯,他才一度覺得臉上有光彩。漂亮女人是可以給男人長臉的,他現在院子裏養著的三個,先進門的碧靈是最漂亮的,可是卻敗在那一身陰沉沉的怨氣,後來新納的芝蘭長得篤實,連身上的腿上的肉都是緊繃繃的,女子的柔沒有,媚就隻保留到三分,放在人堆裏他就看不見了,可也是因為她這副模樣更接近於年輕時候的鄺老太太,他能對其青眼有加;至於最後進來門的正妻,隻能算是清秀,單個放出來也許還算能過眼,可是跟孟懷仙放在一起就……
他看著她款款走來,一時分不清是孔倩還是孟懷仙,他恨,恨得心裏直癢癢,可是心裏還懷著幾分渴求,隻覺得沒有摸到這具漂亮胚子心有不甘。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
她目光如水,靜靜地看著他,像是穿透了時空,落到了別的什麼地方。
他覺得她有些目中無人,而她,卻覺得他礙眼。
“嘖嘖,我道是誰來了,原來是我使過的女人。孟懷仙,你還可記得我?”鄺賦生身上是嶄新的官袍,可也是因為新,看起來就像是戲台上小生著的行頭,他的身姿高佻修長,白麵如玉,眼眉濃且挺直,雖然離得近了一些,看著有點凶悍,卻不影響這一身戲子效果。他想擺出點威儀了,卻說慣了傷人的話,一出口,便是這樣刻薄無恥的話。
孟懷仙的臉白了一白,無視周圍人探究的目光,抬頭微微一笑,道了個萬福,她攥著帕子的手指有些掐緊,可是看他的眼神卻平靜得很,這是她與他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見麵,她必須鎮定……再鎮定。
那個折磨過她的男人,那個害死她的男人,如今就站在她麵前,他還活生生的,不但衣著光鮮,還做了官。
上天真的有太多的不公平,平心而論,這鎮上最毒最壞的人就是他了,可是他卻還活得有滋有味,娶上三房妻妾不說,還快升格做爹爹了。這樣的人,不該是要斷子絕孫的麼?
“鄺大少爺……哦不,這個時候,應該改口了,我該稱你一聲‘鄺大人’才對。”鄺賦生很聰明,鄺家喜歡錢,他便隻衝著錢去,做個縣丞直麵的就是鄉民,想做個魚肉鄉民的貪官比做一個在朝耳提麵命的京官是不一樣的,他是進士出身,在京中混得再好,也不過是在翰林院裏打了轉身就出來。
莊老爺不知道他這樣的心思,隻以為是女婿不愛爭鬥,他與鄺賦生相處才幾年,天天聽女兒將其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便也記掛上了,鄺賦生在老師麵前表現得是老實,莊嫻沒過門的時候,他也確是對她好,可是到了這一時成了夫妻,便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鄺賦生做縣丞,莊嫻便是縣丞夫人,就了這一時,她便是真有萬種委屈,也不能召示於外人。
鄺賦生儼然就成了一家之霸,鄺老太太看他歡喜,鄺簡生看他就像是老鼠見到了貓,至於三房妻妾,無一不是伺候得他服服貼貼,他這幾天容光煥發,像是年輕了許多歲,恰在那寬大的官袍遮住了個略微鬆馳的肚子,更襯得人玉樹臨風。
孟懷仙,是這玉樹臨風之下的唯一敗筆,也是他今生今世也忘記不了的恥辱。
他翻身下馬,踱著方步緩緩向她走去,她止步,就站在原地等他,目光裏閃爍的輕靈光華,並不屬於真正的孟二小姐,他與孔倩做了那麼久的夫妻,隻需這一眼,就看了個七八成。他走到了孟懷仙身邊,與她錯身而立,看起來是並肩的,他側臉,恰恰可以吻上她漂亮精致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