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死局(1 / 2)

孟懷仙與碧靈總算還有些交情,就算不是人,是自己救回來的貓貓狗狗,也總該有幾分牽掛的。孟懷仙醒來之後,就一直聽著丫鬟們說那些鄺家的風風雨雨,用她們的話來說,鄺賦生這一家的名聲都已經噴臭了,倒出來都是一灘子黃膿水。碧靈的小產與當初孔倩的遭遇兩相照應,人們更相信“匣子鬼”報仇這樣的說法。

匣子鬼是什麼?說白了就是用得不正常棺材尺寸的死人,多半指的就是半途夭折的孩子。沒足月的孩子,沒有名字,也沒進過祖譜,死的時候就拿個小匣子裝起來,要說唱道場,鬧夜,設靈,那是根本不可能。

碧靈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孟懷仙這裏,孟懷仙聽著丫鬟們描述那孩子長相,隻覺得與鄺賦生一家極不吻合,再往深處想一想,她就想到了碧靈當初非要搬進杏林長天的原因。

胎跡那麼明顯,結論顯而易見,隻不過外邊說事的人八成沒見過孩子的屍首,胡亂說說的成份更多,哪像得她,一開口就將證據給列舉幹淨了。她說完這些之間,一股報複的快意湧上心頭,這是她頭一次從這種泄憤的方式當中獲得十分痛快。

鄺賦生的臉色在五顏六色當中轉換,額頭上一陣陣冒出了冷汗。孟懷仙這樣說得有理有據,由不得他不相信,他又想深一點,為什麼碧靈會將他收藏的春圖手帕給鄺和生?為什麼她會在鄺珍珠出事之後毫無意表呢?他光是懷疑自己的弟弟去了,哪想得鄺和生這個人渣先是搞了自己的側室,又睡了自己的妹妹,後來拍拍屁股死了……鄺家裏花了那麼多錢,買了那麼多補品,鄺老太太甚至連小孩子的衣服都已縫好了,最終卻得到個這樣的噩耗。他幫著一頭畜牲養兒子,養了近一年,一年啊……

“你胡說!孩子死了,碧靈走了,你說什麼都可以,孔倩,我上輩子對你那麼好,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我和你到底是夫妻一場,你卻不念舊情,半分舊情也不念,還學著人落井下石?你、你令我太失望了。”他語無倫次,說出來的話越來越不著邊際。陳青樹聽著他說“上輩子對你那麼好”“夫妻一場”“不念舊情”這幾個字眼,就恨不得將他往死裏揍一場。

可是孟懷仙笑得溫柔和暖,如三月春風,令他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孟懷仙這分明是在高興,積壓在心頭的怨恨,還有失去相公的焦慮,在這一瞬間得到了抒發,曾經那個溫柔隱忍的孟懷仙徹底不見了,她在這一刻變得陌生,也變得意外地強硬。那眉間舒展的傲氣,與一身挺直的矯矜糅合在一起,居然說不出的適合。

她笑著看鄺賦生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他走得極其虛浮,就像飄在了雲端似的。可她看得高興,高興得近乎惡毒。她喃喃地道:“夫妻一場?誰和你夫妻一場?生死一輪,你又何嚐將我當成家人?我恨不得你去死,可是到了這一刻,我又擔心你死了,你死了,就沒有人陪我玩了!”

陳青樹迎著她的目光打了個寒噤,隻感到今年的春天格外寒冷。

孟懷仙不想再折磨自己,她很自然就將失去納蘭玨的痛苦轉嫁在了鄺賦生身上,上一世,鄺賦生如惡鬼纏身,害她怨她,這一世,終於輪到她了。鄺賦生麵前是十八層地獄,而他曾經的發妻就站在他身後,一步步將他往裏邊推。她說,她要和他玩下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孟懷仙這是真性情,陳青樹知道師妹的骨子裏有一種執著,以前體現在學醫施醫這件事上,現在,便全心全意地融化在了那刻骨銘心的仇恨中。可憐鄺賦生才做了幾天官,便又不得不將官服除下穿上孝服,他心裏也一定很不甘心,依照他一貫的個性,他必然會將這一次完全的失去算在孟懷仙頭上。

冤冤相報,他們不死不休。

鄺賦生一腳踢開了家門,看著院子裏一片狼籍發呆,孩子的屍體還暴露在外麵,身上已經粘滿了循著惡臭而來的蒼蠅。耳朵邊上,便是嗡嗡吟吟地亂響,弄不清是耳鳴,又或者真是蒼蠅振翅。

他的嘴歪了歪,有些抽搐,好半天才鼓起勇起去看那孩子的下巴。他的眼睛眨了眨,許久,才得掉下兩串眼淚珠子。他最近哭得太多,但隻有這一回,是為了自己。

他以為自己什麼都是對的,他以為自己做什麼都是好的,他把自己的厚顏無恥當崇高,還以為全世界都對自己滿滿地鋪著惡意。沒有人坦白告訴過他,說他喜歡的隻是自己的娘親。他還記得第一次和孔老爺孔夫人見麵的時候,他有些自豪地在他們麵前說起,他說,他的爹娘是世上最恩愛的爹娘,他家裏雖然窮,可是過得很好,隻恨爹爹死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