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天機直斷,稱後天亥時星蘊祥瑞,乃是大吉之兆,三皇子念南地水患成災,心懷仁達,有意替父祭天。這位三皇子是皇帝最疼愛的兒子,卻不是太子,皇帝雖言終不立此子為嗣,朝中卻無一人肯信。
太子平庸,二子處事冷硬,三子除了機敏活潑過頭之外,別無缺憾,不論是品性還是天賦,都勝於兄長,這樣的孩子,由不得皇上不喜歡。人都知聖意難測,聖寵難負,今上有意掩其鋒芒,說不得便是一種保護,這些年來,趕著將各府淑媛往三皇子麵前送的人不少,納蘭儉不是沒這點心思,但他心知愛女天性頑劣,又粗心大意,根本不是皇家子嗣的良配,更不是個能母儀天下的賢良佳人。每每上京述職,納蘭儉都飽受打擊。
現在女兒自己提出來要嫁皇子,他當然欣喜,但喜極而悲怨,想到納蘭敏兒這不著邊的抽風性子,他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頭變得幾個大。
納蘭夫人怕女兒在納蘭玨和孟懷仙二人麵前丟臉,趕緊拉著女兒和堂侄媳退出了花廳,三人一出門,便聽得納蘭儉一聲長歎,就好似到嘴的肥肉被人叼走了似的。
孟懷仙好奇地回過頭去,卻被納蘭敏兒拉回來,她推著孟懷仙到欄邊,才嘟起嘴道:“我爹那是個木魚腦袋,明明想把我送進宮裏去,又怕失了體麵,說白了就是怕我給他丟臉。他以前將各府裏的小姐往堂哥麵前推就不丟臉了?胡子沒長幾根,倒學人來做媒了,哼!”
納蘭夫人聽了直冒汗,扯著女兒的袖子道:“敏兒,在懷仙麵前也不收斂,老這麼沒大沒小的,莫說是三皇子不想要你,便是王尚書的那病鬼兒子也一定看不上你,難不成你在家裏就膩在爹娘身邊做老姑娘?”她嗬斥完,又轉頭去向著孟懷仙換上一副勉強到極致的笑,“這孩子是被他爹慣壞了,整天口沒遮攔的,也不怕下頭的人笑話!懷仙不要被她嚇住了,她也是說著好玩的。”
納蘭敏兒不服,道:“我不是鬧著玩,我都想好了,皇表哥那人最好哄,我去拖著他,賴著他,他一定逃不掉,你女兒我別的本事沒有,纏人的本事可是一等一。”
納蘭夫人聽她誇口,便無可奈何地戳著她的眉心用力一點,訓道:“什麼纏不纏的,最怕女纏郎,纏得好是美姻緣,纏不好就是家門敗壞,你那點心思跟我端正回來,別一天到晚想這些不著邊的。你皇表哥對你再好,也是個正經的皇子,怎麼會跟你一樣懷著那不三不四地心思?娘親聽不得你這樣的話,以後都少說。”
她吩咐下人陪上茶點,看看時辰,轉身去換衣服去了,納蘭敏兒不肯跟著去,一路就跟著孟懷仙問長問短。孟懷仙起先不知她性情,隻道她處處高調,樣樣愛現,十足一副任性大小姐的乖張模樣,可處久了才知道這小女子是真的膽大。
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納蘭玨是個不怎麼靠譜的,得個堂妹也是這樣的瘋瘋癲癲。她想起納蘭玨回護自己的神情,心間一暖,對著納蘭敏兒又多了幾分好感。
納蘭敏兒好客,手底下訓練出來的丫鬟也麻利,不一會兒就將給孟懷仙換洗的衣裳備上了,再過了一會兒,外麵傳話說四色點心也都已經擺好,還沏了一壺好茶。納蘭敏兒好似十分喜歡這個堂嫂,又或許是她平時一個在家憋得厲害,看見孟懷仙來就像放開了閘子的水,一發不可收拾。
納蘭夫人知道女兒隨任而居,身邊沒幾個可以交心的閨中密友,便也由得她圍著孟懷仙轉轉,反倒是孟懷仙這個做客人的,平白生了種小肥羊掉進狼窩窩的錯覺。
“妹妹,這兒我自己來便好,不勞費心。”最讓孟懷仙受不了的是,這丫頭居然跟著她直接進了浴堂,還一付殷勤周道要貼身侍候的模樣。孟懷仙被她嚇得膽子都快穿孔了,她長這麼大,還沒被官家小姐這樣侍候。
“不費不費,我就隻是在旁邊看著,我們家的浴桶深,嫂子又是個弱不禁風的樣,可是不小心淹在水裏就不妥了,我好說是半個主人,看著也是應該。”納蘭敏兒一邊說,一邊兩眼骨碌碌,等丫鬟一走,她便關上門窗躥進來,巴巴地倚在了浴桶邊,使勁往裏看。孟懷仙不經意對上她那雙比登徒子還好色的眼睛,嚇得差點將浴巾甩出去。
“妹妹這是做什麼?”孟懷仙臉紅。
“啊,好大……”納蘭敏兒瞪直了眼睛,一點也不避忌,害得孟懷仙真的差一點將自己淹死。這鬼丫頭,看哪兒不好,偏生往那人前的兩抷雪上瞄,也直流口水,也不知道這納蘭府是怎麼教女兒的,怎麼就教出個女流氓來。孟懷仙初見納蘭儉,還覺得他與自己相公除了臉長得像,其餘各處無一相似,現在,她收回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