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寫青年醫生巴紮洛夫到他的同學阿爾卡狄家做客,與阿爾卡狄的伯父巴威爾發生了尖銳的思想衝突。巴威爾是舊貴族保守派,年輕時他放蕩不羈,尋歡作樂,而到中年後他卻要故意表現貴族的高傲和優雅。起初他看到巴紮洛夫不拘守貴族禮節,心裏不痛快;後來聽說巴紮洛夫不信任任何貴族的神聖原則,就更加憤慨了。這兩代人的代表經常爭論不休。在父輩和子輩的論戰中,阿爾卡狄站在巴紮洛夫一邊。後來,兩個青年人到省城去,在舞會上認識了優雅動人的富孀阿金左娃,隨後又應邀到她的莊國做客。巴紮洛夫明知他和這個好享受、對誰也不遷就的地主太太之間隔著很大距離,但卻對她產生了愛情。她雖也為巴紮洛夫不凡氣度所吸引,但終因不願改變平靜舒適的舊生活而拒絕了他。巴紮洛夫苦惱地回到父母身邊,當他第二次又去阿爾卡狄家做客時,他與巴威爾的矛盾更加激化,終於為一件偶然的事發生決鬥。巴威爾受了輕傷到國外去了。巴紮洛夫又回到家中,幫父母行醫。一次在解剖屍體時,手指被細菌感染而死去。通過這樣一個並不複雜的故事,屠格涅夫展開了一幅“父”與“子”兩代之間不可調和的衝突的畫麵,創造了俄羅斯文學中第一個“新人”,即60年代平民知識分子出身的民主主義者巴紮洛夫的形象。
巴紮洛夫的形象基本上概括了車爾尼雪夫斯基和杜勃羅留波夫的一些特征和哲學政治觀點。他是一個唯物主義者,承認客觀存在,蔑視抽象的概念和原則。巴紮洛夫尖銳地批判自由主義,認為他們的所謂“揭露”,隻批評政府一般的缺點,而不接觸到製度本身,這反映了革命民主主義者的態度。巴紮洛夫對貴族階級是極端憎恨和尖銳否定的。他無情批判貴族的一切生活習俗,他們的文化和唯心主義哲學。他盡情嘲笑各種感傷、溫柔、“美麗的詞句”和那種把愛情看成是某種超自然而“神秘”的感情的觀點,他把這一切都叫作“浪漫、荒唐無稽、腐敗和做作。”巴紮洛夫關於“原則”和“感覺”的言論,雖然有某些誇大,仍基本上反映了杜勃羅留波夫的觀點。
屠格涅夫把60年代的新思想歸結在“虛無主義”的名義下,並明顯暗示其中包括對沙皇專製製度及其思想體係的否定。他在給斯魯切夫斯基信中寫道:“把他(即巴紮洛夫)叫做虛無主義者,那就應該當作革命者來解釋。”和巴紮洛夫相對,屠格涅夫創造了各種類型的貴族形象。在對壘鮮明的形象係統中,巴紮洛夫是唯一具有高度智慧和意誌的現實力量,找不到一個人能與之相抗衡。死守貴族原則,頑固而保守的巴威爾·彼得羅維奇雖“用全副心靈來恨巴紮洛夫”,並屢次主動挑起爭論,但絲毫不能動搖巴紮洛夫的信念。屠格涅夫在致赫爾岑的信中寫道:“還用說,他(巴紮洛夫)當然壓倒了蓄著香噴噴小胡子的人……”
至於善良軟弱而喜歡感傷的尼古拉·彼得羅維奇,他根本不敢渴望成為巴紮洛夫思想上的對手。阿爾卡狄則不過是一個“軟軟的、愛自由的少爺”,他和巴紮洛夫短暫的“友誼”,隻是說明當時革命民主主義思想流行之廣,以致一些思想上完全異己的人也暫時附和進來。巴紮洛夫在道德力量上壓倒了他周圍的一切貴族,顯示著民主主義對貴族的勝利。
但是,屠格涅夫並不相信巴紮洛夫型人物的理想和事業。他抱著自由主義的懷疑態度,認定巴紮洛夫注定要滅亡,因而給他安排了一個意外的早死,給這個形象塗上了一層悲劇性的色彩。他一麵刻畫巴紮洛夫和人民的關係,一麵又誇大巴紮洛夫和人民之間的隔膜和互不理解。屠格涅夫還賦予巴紮洛夫一些不屬於革命民主主義者的性格特征,如否定一切,隻信自然科學等。在屠格涅夫筆下,巴紮洛夫在永恒無垠的宇宙麵前,有時感到個人渺小和最終不免死亡而悲觀失望,並因此懷疑為人民福利而鬥爭的必要性。這些局限性使《父與子》有別於車爾尼雪夫斯基描寫“新人”的小說《怎麼辦》。
《父與子》出版後引起了文學界激烈的論戰,說明小說的迫切現實意義。革命民主主義陣營對小說的評價也有分歧。
屠格涅夫的藝術造詣很深。他的小說結構嚴謹完整,形象生動鮮明,愛情主題具有深刻的社會內容。他不主張對人物心理作過分細致的挖掘,而采用簡潔的綜合性的手法,如通過人物外部表情動作,人物對話,通過音樂和風景的描寫以刻畫心理活動。他使散文語言和詩的語言接近起來,不但優美、鮮明、準確,而且具有詩的抒情性和音樂性。
如小說中關於巴威爾與巴紮洛夫爭論的描寫:一天傍晚,巴威爾警告巴紮洛夫說:“貴族製度是一個原則,在我們這個時代裏頭隻有不道德的或是沒有頭腦的人才能夠不要原則地過日子。”可是巴紮洛夫卻反駁說:貴族製度“一點兒用處也沒有”,並質問說:像巴威爾這種貴族,“整天袖手坐著,對社會有什麼用處?”巴威爾聽了臉色氣得發白。巴威爾反問巴紮洛夫說:“我實在不明白一個人怎麼能夠不承認原則、法則!是什麼東西在指導您的行動呢?”巴紮洛夫回答說:“凡是我們認為有利的事情,我們就依據它行動,現在最有利的事就是否定,因此我們就來否定。”語言針鋒相對,簡練有力,使父子兩代人的衝突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