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裏發出另一個聲音,瞬間通過神經中樞向全身的肌肉傳遞,迅速把諾諾的身體拉回到原來的位置。
既然是山怪,肯定能模仿各種人的聲音,它使出渾身解數,想誘使你回頭一瞥,當你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等待你的將是一張血盆大口,將你的頭含在口中,在腥臭的唾液包圍下,硬生生把你的頭從脖子上撕裂,在它的喉嚨深處你可以聞到一股千年不散的腐爛氣息……
就象放電影一樣,短短幾秒鍾,幾十格畫麵連在一起閃過諾諾的腦海。
哼,我就是不回頭,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諾諾站著不動,豎起的耳朵象雷達一樣搜索著來自身後的任何細微聲音,偌大的棧道上鴉雀無聲,一隻蒼鷹撲著翅膀從絕壁上掠過,消失在滔滔雲海之間,身在雲外,人在霧中,一個來自上海的女生孤零零站在海拔1600米的懸崖棧道上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這樣一幅看似優美的畫麵,隱藏著無法預見的危機。
連叫了三聲,我都沒有反應,它一定泄氣了,離開了。
如果是這樣,我倒是可以回頭看一看……
該死的念頭!怎麼又來了?它準是不慌不忙站在那兒,等著我回頭呢。
哼,大家比耐力,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諾諾朝攤了一地的物品掃了一眼,其中有一把瑞士軍刀,這是她身上唯一的武器,她想去拿,可又不敢,一把小小的軍刀能否對付一個山怪?既為“怪”必有特別之處,比如皮厚如甲。再者,如果彎腰去撿,會不會招致它先發製人的襲擊?這可是最忌諱的。
諾諾看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太陽就要下山了,總不能這樣一直站下去站到晚上等月亮出來吧?今夜是冬至,也許天一黑棧道上就熱鬧了,何止一個山怪,大小妖魔傾巢而出……
可如果要返回賓館,勢必要掉頭……
唉!“掉頭”這個詞語真是一語雙關,既指往回走,又指掉腦袋。
諾諾的眼淚快要擠出來了,她狠狠罵自己,放著寬鬆的假期不安排,偏偏趕在年底、趕在冬至這一天爬上了三清山,在無人的棧道上遭遇一個極有耐心的山怪,冊那!(上海的國罵)我怎麼這麼倒黴啊!
攥著數碼相機的手心出了一層汗,諾諾忽然靈機一動,這台SONY的F77使用蔡司翻轉鏡頭,可掉轉180度進行自拍,諾諾把鏡頭轉過來,放在離肩膀約半尺的位置,對著身後按下了拍攝鍵,快門的聲音跟普通膠卷相機沒什麼區別。
身後的景象出現在一點五寸的液晶屏幕上,410萬像素畫麵還是相當清晰的——
霧鎖的棧道上,站著一個女孩,穿著與自己相同的阿迪達斯羽絨背心,戴著相同的絨線帽,腳上蹬著相同的NIKKO登山鞋,甚至背著一樣沉重的背包,站在約六、七米遠的地方,朝著自己的背影。
諾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自己嗎?!
原來所謂的山怪就是自己呀!
莫非山上真的有神仙,對我施了分身術?
由於持相機的位置稍微低了些,沒有完整拍到“自己”的頭部,五官隻有嘴巴,其餘在液晶屏幕邊緣嘎然而止,那個嘴巴歪咧著,居然在笑!諾諾難以想象這種笑的內在含義,是祝福的微笑?還是幸災樂禍的嘲笑?
諾諾把相機舉到肩膀另一側,估計位置差不多,再次按下了快門。
諾諾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跳得那麼厲害,撲通,撲通,撲通,一下接一下撞擊著胸腔。
這次拍到了上半身,諾諾把畫麵逐格放大,終於看見“自己”完整的頭部,NIKE絨線帽包住了眉毛,鉤子圖案下那雙眼睛……已經很難把這個東西稱之為“眼睛”了,沒有眼珠隻剩一對眼眶,象海邊礁石下的黑色洞穴,任由海風卷出潮汐的氣息。
諾諾顫抖的手扔下數碼相機,啪的一聲掉在棧道上,從欄杆下的空隙滑落出去,墜入深深雲海,諾諾從胸腔裏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在三清山的幽幽翠穀間回蕩。
哢!
棧道上的尖叫,淹沒在攪拌機的刺耳噪聲裏。
把香蕉、牛奶、白砂糖放在攪拌機裏,很快就做成一大杯香噴噴的香蕉奶昔。這樣一杯奶昔若在飲品店裏出售,至少要人民幣十八元,在家裏自製,成本低至一元,而且新鮮得多。
杜咬鳳喝著香蕉奶昔,一邊嘮叨著她的勤儉之道,給女兒倒了一杯。
“我不愛喝嘛!”諾諾撅著嘴道。
真正的奶昔,應該有冰才對。諾諾在STARBUCKS裏做,有各種口味的星冰樂品嚐,而且是免費的,老早就吃膩了,對這種製法粗糙的家庭奶昔自然不屑一顧。
杜咬鳳三口兩口消滅了羊角麵包和煮雞蛋,把香蕉奶昔喝得一滴不剩,匆匆漱了漱口,關照了女兒幾句話,無非是午餐在冰箱裏,用微波爐加熱時不要把時間調得太多,免得把碗蓋濺得一塌糊塗,還有不要花太多時間在網上瀏覽,雖說寬帶是包月計費,但看壞了眼睛,增加了近視度數,就不劃算了。
聽著媽咪的嘮叨,諾諾似聽非聽,用小勺挖著煮雞蛋的蛋黃,慢吞吞吃著。
昨晚的夢境依舊清晰地刻在腦海裏,如同按了鍵盤上的Ctrl+S,完整地保存在硬盤上了。
記得上一次的夢是星期二晚上做的,地點在上海鬆江的佘山,這座海拔僅幾十米的矮山,算是上海市內唯一能稱得上山的山了,因為上海是沿海城市,海拔為零,一馬平川。